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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书的任意门,去世界各处的古怪目的地

发稿时间:2020-06-12 13:34:00 来源: 文汇报

《岛屿书》

[德]朱迪丝·莎兰斯基 著 

晏文玲 译

浦睿文化·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胡马丽花

  在不断寻找和研究地名的过程中,本书作者莎兰斯基发现,地理命名的作用很关键,仿佛一个地方直到有了名字才存在。在发现者和被发现的事物之间,某种盟约被盖上了印记,就像洗礼仪式。

  名字虽然只是个代号,但作为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不能由自己做主安排又伴随自身一辈子的事,对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很多人经常会嫌弃自己的名字,长大后纷纷改名。

  人名好歹后期能改,长年沿用的地名要改可就难了。

  魔性的地名,魔幻的故事

  两三年前,曾经给一位老家住在河北承德的朋友邮寄礼物,看到收件地址写着“鹰手营子”,觉得这地名有点意思,好奇地问了一嘴。

  她不以为然地回复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们承德还有北马圈子,牛洞沟和驴叫大岭呢。

  听了缘由才知道,作为清朝皇家的避暑胜地,承德许多地方分别承担了养马、圈畜、驯鸟等功用,并因此简单粗暴地得了名。

  马、驴......听起来虽有原始之味,倒也无伤大雅,而这些夸张和搞笑地名的诞生,往往只是因为非常朴素的理由——

  或许出自方言发音,或许为了图简单方便,或许背后有别样的故事,当地人自己不以为怪,整天叫着也渐渐顺口,因此流传许久,并最终固定下来。

  但是在全世界范围内,还广泛存在着另一些更古怪的地名,有的听起来几乎像在骂人。

  在北京大兴,有个 “猪脑村”;在四川德阳,有一道“狗屎湾”;而在西藏自治区西北部,有个让人听了想立刻回怼的“尼玛县”……

  在日本千叶县,有个“我孙子市”;在英国港口城市朴次茅斯,有一座“乳头山”(TittyHill);而在美国亚利桑那州,还有一座叫“Nothing”的小镇,荒诞之余居然还有点莫名的小治愈……

  听起来已经足够魔性的地名,背后可能有一个更加魔幻的故事。

  德国艺术家莎兰斯基在其绘图册《岛屿书》中就讲过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起名故事:

  鲁道夫岛,北冰洋西部俄罗斯领属,得名于一位名叫派耶的奥地利中尉,他是阿尔卑斯山脉30多座山峰的登顶第一人,也是这次登岛考察的指挥官。

  作为探险者和发现者,从未在取名字这件事情上感到为难的他,堪称航海大发现时代的起名达人——

  他不知疲倦地用年轻时恋人的出生地、自己科考的赞助人、曾经的同事、为之效力的大公,甚至茜茜公主儿子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为自己新发现的岛屿、冰河与海角命名。

  他用一国之君的名字,以祖国之名义,最终把故乡带到一片片冰天雪地,让荒远无人的极地拥有了一个个颇具烟火气息的名字。

  《岛屿书》的写作初衷,源于作者莎兰斯基独特的私人爱好。在前言中,莎兰斯基讲述了自己从小就喜欢翻阅地图册,进行指尖旅行的经历:“我是从小看着地图长大的。作为地图儿童,我从来没有出过国……我反正也去不了的那些真实存在的地方幻化成地图上的线条、颜色和地名,很有可能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这么喜爱地图册吧。当一切都改变,当我们终于可以去世界任何地方,当我出生的国家——连同把它勾勒出来的边界和人们心里感知到的边界一块儿——都从地图上消失了的时候,我对地图册的喜爱仍旧不减丝毫。”

  在不断寻找和研究地名的过程中,莎兰斯基发现,地理命名的作用很关键,仿佛一个地方直到有了名字才存在。

  在发现者和被发现的事物之间,某种盟约被盖上了印记,就像洗礼仪式。

  发现者从将这片假设的“无主”之地据为己有的行为中获得了合法性,即便只是从远处眺望到了这片土地,即便这片土地早已有人居住,早有自己的名字。

  登岛之后,在地面插上旗帜的那个人,计算着坐标,为土地绘图,还用自己的语言为其命名,通过这种方式,宣告了对一座岛屿的占领权。

  地图上的征服行动在不断地发生,而每张地图都是殖民势力扩张的体现与结果。

  寄托着愿望、渴求与情感的地名

  地名不仅仅是权力的体现,《岛屿书》里也有很多地名,真实地反映出当地原住民和居民的愿望与渴求。

  印度洋上的法属阿姆斯特丹岛,一支军队长期驻扎,在倍感寂寞的军人们口中,岛上的岬角叫做“处女角”,两座火山叫做“巨乳山”,还有一个火山口,它公开的名称是“维纳斯”。

  在这个长期被隔绝的纯粹雄性环境中,岛屿风光成了性感美女海报和情欲的替代品。

  《岛屿书》中提到,地图册最初的含义是 “世界剧场”,两者之间完美契合。在莎兰斯基看来,地图册甚至可称为纯文学作品的一种,而每个古怪的地名,都可看作是绝妙的故事标题,准备好了讲述一个个波诡云谲又精彩无比的故事。

  可我们不能忘了,除了千万个上演闹剧般存在的好笑之地,在不为人知的暗淡处,地球也悄悄藏起了一处处伤心的角落:零丁洋、风波亭、落凤坡、天涯海角……

  这些既美丽又感伤的名字,或许已经被大众熟识,或者并不为人所知,但只需要轻轻地咬字念出,飘零落寞沉浮是非的感觉就能充分体味。

  更有离家的游子说:从离开之日起,故乡的每一条街每一处景都是断肠地。

  毫无疑问,现代人正在变得越来越脆弱——我们伤春悲秋,万般感怀,同时深深体会到高墙隔阂下人与人之间的沟通障碍,一个伤心的地名就能够确确实实戳中我们在深夜里那颗脆弱的心。

  INS上有一位叫Damien Rudd的艺术家博主就试图把人间喧嚣欢乐的糖衣外壳剥下,将世界各个角落里存在的那些悲伤和心碎展露在大家面前。

  眼泪湖、无望岛、心碎街……在一个叫@sadtopographies(悲伤地形学)的账号里,他不断搜集和记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令人沮丧的地名,也将一张张伤心地图上传。

  在墨西哥加利福尼亚半岛的海岬上,有一片离婚海滩。

  这片海滩面对着汹涌澎湃的太平洋,海浪日复一日地撞击着花岗岩,游泳者随时都可能被海浪吞没。

  这么让人避讳的名字,一定能入选情侣最不想去的旅行目的地之一。

  有趣的是,在离婚海滩的旁边就是情人海滩,两者相隔不过几百米,走路只需要五分钟时间。

  在情人海滩,加利福尼亚海湾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壮阔而平静。

  关于伤心的地名,莎兰斯基在《岛屿书》中这样解释:“很多岛屿的名字听起来充满了神话和童话色彩,但是倘若被发现的地方并不符合人们的期待,那么,连它们的名字都会透露出人类的复仇心。”

  地名反映了当地原住民的愿望和渴求,也能真实反映居民的不满和遗憾。

  在地图册中,用指尖旅行

  《岛屿书》描绘和记录下了50座几乎被世界遗忘的小岛。

  偏远的岛屿,被大片的陆地遗弃,又被无法翻越的海水围困,成为关押重犯的监狱和容纳原始部落的蛮荒地,成为聚集一切错误的、不受欢迎的和遭受排挤的事物的场所。因此岛屿中,从不会缺少令人伤心的名字和故事。

  比如孤独岛。

  坐落在北冰洋的喀拉海中,它荒凉又寒冷,年均气温只有零下16摄氏度。

  这里无人居住,一座破旧的科考站深埋在雪里,它是当时苏联最大的极地科考站之一,而今早已在冰雪荒野中荒废。

  那些测量气压、气温、风向与云层厚度的仪器被极低的温度冻成了冰,挂在墙上的航海日志详细记录着所有检修工作,底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记在栏内,而是直接用红色毡笔写着:

  1996年11月23日。今天下达了撤离命令。把水排空,关闭柴油发动机。考察站……

  而最后一个词,已经无法辨认。

  再比如失望群岛。

  也就是法属波利尼西亚的纳普卡环礁。

  1520年,一艘航船在海上漂了几个星期,仍旧没有找到任何陆地。因为食物短缺,船员开始吃锯屑和皮革,甚至打起了老鼠的主意,大部分人因为饥饿而牙龈出血。

  50天后,他们终于远远地望见了陆地,可是却连个可以停靠的地方都找不到。终于,几艘救生艇登上了小岛,船员搜寻全岛,却连一点儿饮用水和食物都没找到。

  于是,他们给它起名“失望群岛”,航行只能继续。

  还有欺骗岛。

  它属于南极的南设得兰群岛,岛上的地形颇为迷惑复杂。

  当地人说,这里是尼普顿海神的风箱,是地狱的门房,是龙的大嘴,因此终年大风,刮个不停。

  小岛从一个火山口登陆,而进入破火山口的入口不到200米宽,即使再熟练的航海者,一不留神也会找不到入口。

  虽然名字听起来让人悲伤,但不少地方的真实景色与名字全相矛盾——正因为很少有人踏足,它们保留了相当美丽的风貌。

  而无论是欢乐之地,还是失望场所,波诡云谲的故事无疑也增加了这些小众目的地的魅力。虽然有太多地方,人无法远足,但幸好还有书,提供给我们一种别样的方式。就像莎兰斯基一样,在地图册中,在旅行书中,我们也能用指尖畅行全球。

责任编辑:张诗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