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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驰》激荡图存救亡

发稿时间:2022-08-17 10:28:00 来源: 河南日报

  开栏的话

  2500余年前的《诗经》,是中国文学的总源头,是文人灵感之源,是学子教科书,也是大自然的风物图鉴。

  《诗经》有305首诗,涉及中原的达到100余首。“风雅颂”,风居其首,所谓风诗,是以表现民间生活为主带地域色彩的歌唱。其中河南之地,十五国风,有八风诞生于此,给我们打开了一幅历史文化内涵丰富的区域文学图卷。从本期开始,我们推出“《诗经》里的中原”专栏,带您了解诗歌背后的历史轶事和文化典故,穿越千年,感受远古悠久的诗韵,感受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

 

  淇河千古流。早在新石器时期,就有人类在此居住。《诗经》中,诞生于淇河流域的诗,即卫风、鄘风、邶风加在一起有39首,占《国风》四分之一。作为一条流淌在《诗经》里的河流,淇河带着人类最初清冽的纯净。39首诗歌,如荷上夜露,冷冷流传千年。

  “歌乡”多诗,亦多诗人。淇河流域,诞生了中国文学史上公认的“中国最早的女诗人”——许穆夫人。在她的母国卫国生死存亡之际,许穆夫人挺身而出,为卫国免于灭亡立下功勋。她创作的记录这一历史事件的诗作《载驰》,亦成不朽名篇。

  《中国通史·妇女》中认为:“《诗·国风》里有不少歌咏妇女的诗,也可能有不少为妇女自己所作。但一直到现在,可确认女作者姓名的诗,以许穆夫人所赋《载驰》为唯一的诗篇。如单以作诗的时间而论,许穆夫人的《载驰》要比屈原的《离骚》早三百几十年。”

  许穆夫人身世复杂,一般公认的说法,她是卫宣公孙女,卫戴公、卫文公之妹。

  有专家认为,《诗经》中除《载驰》外,另两首署名无名氏的“卫女思归”之作《竹竿》《泉水》,均是许穆夫人作品。三首诗如同人生三部曲,勾勒出许穆夫人从少女到英雄的成长史。

  许穆夫人在卫都朝歌长大,读书习文,在城郊骑马射箭,淇水边垂钓荡舟。这些生活场景,在《竹竿》中有生动记录。

  复杂的家庭背景,决定了许穆夫人不像一般女孩般天真单纯。当时许国(今河南许昌一带)和齐国(今山东东北部,都城临淄)都来求婚,许国弱小,齐国离卫国又近又强大,许穆夫人了解国与国之间政治性联姻的重要性,一心嫁到齐国去。她的主张不被采纳,还是被嫁到许国,成为许穆公夫人。

  许穆夫人嫁到许国后,当时卫懿公已当政,人民怨声载道。在这种背景下,许穆夫人写成《泉水》一诗,更深情地表达了自己忧国怀乡的心情。

  《泉水》和《竹竿》,表达的都是许穆夫人思念故国父母的苦闷心情,但细微意旨又有不同。《竹竿》是思慕故国风景人物,《泉水》是直伤卫国国事,深切为卫国作筹谋。

  许穆夫人为何会有这般浓重的故园之思呢?自周初开始,周密的宗族血亲制度占居中国社会生活的统治地位,这种被美学家李泽厚称为“清醒的现实理性”的制度,使得人们离开故国家园,便成无源之水,形成了国人的思乡情结。明白了这一点,才能明了《竹竿》和《泉水》中美丽甜蜜、欢欣痛苦交织的醇烈乡愁,故乡风物,如此触及人们内心最柔软的一隅。

  公元前660年,卫懿公被北狄攻陷国都朝歌,卫国溃败,齐桓公姜小白为卫国的五千余名百姓在漕邑(今河南滑县)另筑新都,公子申成了卫戴公。不久卫戴公死了,卫国人又立了卫文公,国势仍危。卫戴公和卫文公,都是许穆夫人的亲哥哥。

  卫国的巨大变故,令许穆夫人悲痛欲绝,她向许穆公提出援卫要求。许国君臣怕得罪狄人,只派使者到卫国吊唁。一切正应了她当年的预见——许国弱小,不能依靠。

  许穆夫人带着随嫁的姬姓姐妹,毅然驾车奔卫,共赴国难。她胆小的丈夫不准她去,派了一群大夫在后面驾车追赶阻止。

  悲愤的许穆夫人,写下流传千古的爱国诗篇《载驰》。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稚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全诗前三段大意是:我回国吊唁,招致阻拦,我很悲伤。你们虽束手无策,但我决不能丢下故乡。你们对我的责难幼稚又轻狂。

  《中国通史·妇女》中分析,许穆夫人在诗中为卫提出“控于大邦”的策略,是卫国仅有的出路,卫国实际上也是依着这条路线转危为安的。

  许穆夫人因此在诗的最后一段坚定声称:“我马行在郊野上,麦苗蓬勃如水浪,快向大国去求告,亲近者就会来救助。诸位大夫贤君子,请勿责我违礼仪,你们考虑上百次,不如让我走一趟。”

  《左传》记载,她的《载驰》渐渐在诸侯国间流传开来,卫文公采纳了“控于大邦”的建议,向齐国求助。齐桓公派公子无亏率三百辆战车三千甲士前往漕邑,助卫文公守城,并资助牛、羊和建材,助卫国建设。

  《载驰》诗篇背后,许穆夫人救亡图存的果决行动,凸显了她令人激赏的智慧与勇气。她一到卫国,就拿出所有资产,和哥哥一起组织了四千人队伍,边安民边整军备战,边向齐求救。她的行为,打动了齐国等诸侯国,纷施援手,终把破碎卫国从灭亡边缘拉回。

  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弱小的卫在夹缝中生存,直到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卫成为最后灭亡的周代封国。时间前推至公元前660年,在朝歌被攻破的历史拐点上,如果没有许穆夫人的奔走疾呼,卫国历史,当会是另一番面貌吧。

  柏拉图曾言:“诗人是一种轻飘的长着羽翼的神明的东西,不得到灵感,不失去平常理智陷入迷狂,就没有能力创造,就不能作诗或代神说话。”许穆夫人的《载驰》,之所以名篇传世,因它在强烈矛盾冲突中表现深厚的爱国主义思想,显示了很强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随着作者内心的波澜起伏,诗歌也呈现出强烈节奏感。

  行走于现在的淇河边,风光是野趣散漫的秀与幽,流不湍急,景不骇人。水是绿的,植物倒映入河,更绿。放眼远望,河边、两岸及整个河谷,都被绿意充盈了。

  行走于淇河边,再想起“淇河的女儿”许穆夫人,她是富有才情的女诗人,是拯救了家国的女英雄。但拿掉这些光环,她,终其一生,始终是那个对故土对亲人饱含深情、对淇河充满思念的美丽少女!(张冬云)

责任编辑:赵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