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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情画趣忆故乡——读《山河故人》

发稿时间:2023-02-22 11:03:00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作者:吴世渊

  《山河故人》,是一本记录和回忆童年见闻的集子。作者赵宗彪描摹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个浙东山村的琐碎日常。那是他的故乡,位于浙江省天台县的赵宅村。作者在这里出生、成长,17岁时离开。如今,58岁的作者开始回望故乡,他将赵宅村的地理、人物、风土等,写成114篇千字文和126幅黑白简笔画,端给读者品尝。

  写到故乡时,他的笔触变得温厚起来,书中,那些乡亲的面孔、青蛙的鸣叫、傍晚的炊烟,热热闹闹,次第出场。

  赵宗彪试图还原一个真实的故乡。这种还原,还颇有抢救的意味。村里的人物,像剃头老司、长人叔叔、给碗刻字的工匠、游离于公社之外的单干户等,连同露天电影、白狗粮证、蓑衣等事物一般渐行渐远。就连“赵宅”这个村名,也因并村而消失。倘若不及时记录,再经几十年雨打风吹,故乡便无处可寻。有文化自觉的写作者,都应给故乡留一部信史。

  市面上回忆故乡的作品很多,《山河故人》有何特别之处?试举三点我阅读时的观感:其一,作者以个人视角,绘制出昔日浙东山村的生活图卷,这种“作家地理”的手法,独具美学意义。其二,文章短小精悍,行文风趣,结尾的留白,又发人深省,作者说,这是受《笑林广记》启发,可能还有一些鲁迅的影子。其三,每篇文章都配有一幅简笔画,赵宗彪本就是位木刻艺术家,他将家乡的人事物,以夸张的图形呈现出来,与文字相互映衬。

  作为“亲历农耕文明的最后一代人”,赵宗彪在书中描写了许多农村生活的细节,读之鲜活可感。比方说,春节前,人们到水塘里捉鳖,常有人被鳖咬到而尖叫,这时,只要用尖锐物刺鳖腹甲,它就立马松口了。冬天,小孩子拖着一两根鼻涕,将一把黄豆放到炭火上煨,不一会儿,香气四溢,小朋友们一人一颗分享。夏夜,村里组织放电影,两根竹竿挂起一块银幕,十里八村的年轻人都赶来看,热闹如节日。

  作者在叙述这些细节时,节奏是明快的,他似乎重回孩提时代,用纯粹的感官去触碰这个世界。但很快,他就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故乡并非田园牧歌式的乌托邦,当然也存在着苦难与伤痛。

  《山河故人》中记录的故人,大多为农民。像敲铜锣的统天、见谁都笑嘻嘻的善令、花岗岩脑袋的孙岩林等,一辈子吃尽了苦,他们习惯于忍耐,学会苦中作乐,为人处世都自带一种黑色幽默。那些文化不高的乡亲,在空地纳凉时,也会仰望星空,讨论哲学问题:生命从何而来?人间为何多难?命运可否改变?

  作者说,自己理解农民内心的苦闷,因为他曾是其中一员,只是运气好,考上大学,从此领了粮票。他生于农村,工作于城市,熟悉两边的生活,人性的文明与野蛮、光明与幽暗,并不因城乡的差异而变得不同。在乡村不断失语的过程中,他所能做的,仅仅是怀着一分温情与敬意,去忠实地记录。

  书中有两个人物反复出现,父亲与祖母。我统计了一番,父亲在24篇文章里出现,祖母则是21篇。从文本来看,这两位亲人对作者影响最深。

  父亲在公社的粮油加工厂当干部,会拉二胡,会画画,在外面是个很风趣的人,在家里却不大说话,很威严。父亲对人宽容,一朋友将他的手电筒当赌资输掉了,他从未提及,叫孩子也不要提。作者小学时被冤枉,要赔人圆珠笔,回家与父亲讲,父亲没说什么,给了一角三分钱,说交给老师。

  祖母是个热心念经的老太太,有着慈悲心。村里一小男孩上年犯错,已受惩戒,今年祭祀时,却不能分到祭祖麻糍,这意味着,他不被认可为正宗的子孙。祖母得知后,认为不应有双重处罚,便抢了一块麻糍给孩子。作者少不更事,曾关门打麻雀,捉了几十只洗净带回家。祖母一直说,太罪过太罪过。

  宽容心与慈悲心,是中国农民最宝贵的品质。对作者而言,祖母与父亲的耳提面命,无疑成了他日后人生路上的宝贵财富。

  作者在序言里说,写作的初衷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了解祖上的生活,加深对这片土地的感情,找到自己的根。要我说,赵宗彪这本书是写给像他儿子一样,没有在那个时代生活过的年轻人,告诉他们:这是真实的中国,请记住它。同时,他也写给同代人看,唤起他们对童年、对故土的遥远记忆。

责任编辑:李婧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