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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餐色(散文)

发稿时间:2024-09-04 11:03:00 来源: 中国青年作家报

  夜晚,是寂静的时刻,是星光与月色共舞的寂静,是生命得以休憩的安宁。我喜欢夜晚,喜欢水中一触即散的月,喜欢斑驳摇曳的树影,喜欢夜色中等待盛开的昙花。

  我喜欢夜晚,如同我深爱着家乡,如果决定让我分享这夹杂流萤般光芒的夜晚,那么要从黄昏讲起。黄昏是一个调皮的信使,总是过早地传达黑夜的信息,太阳还未离去,月亮便已离家,于是它羞红的脸遮染成了满天的红霞;黄昏是一朵代表着歉意的花儿,抱歉白日的离去,请原谅黑夜的孤寂;黄昏是一首曲子最后的表达,音符的曲线走过了明朗与轻快、热烈和高潮,在接近尾声再次掀起一阵高潮,联结着悠扬的表达,似是惋惜与告别,留下回味化作星辉。

  如果将夜晚比作一桌餐食,那么黄昏一定是最美好的开胃菜,是蛋糕顶第一抹触摸舌尖的奶油,是咖啡边第一个碰在唇边的泡沫,是刚咽下一小口啤酒的余韵。我喜欢火红的太阳、微凉的晚风,我喜欢漫天的红霞和橘色的田间。黄昏来临时,走在玉米田旁的砂石小路,两侧田苗刚到腰间,长得葱郁,映得金黄,笔直悠长的小路被分为了两半,一半深邃的影子,一半夕阳的红毯,走在小路光与影的分割线上,极目远眺,远远的一排房子,好似建在田苗的顶尖,烟囱上飘出又长又直的烟,一路飘到金黄的云朵边,为自己也染一抹金黄。黄昏时的天空是最惹人喜爱的,我总是喜欢将奇形怪状的云朵想成各种动物、天使、宇宙飞船,即将落幕的天空承载起一切天真的想象,我与天空中的“生灵”一同虔诚地向太阳祈祷,如同老友的分别,说一声感谢与再见。

  比漫长的小路终点先来临的是寂静的黑夜,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夜色。前方不远处就是自家的门口,两个石墩,一把摇椅,拿着蒲扇静静扇风的老人。夜晚其实并非是寂静的,猫头鹰咕咕地舒缓,青蛙偶尔也来凑热闹,老人的呼吸声微微响起,夜晚并不宁静,但这些声音的清晰,才衬托得夜晚如此孤寂。摇醒酣睡的老人扶回屋子里,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黑夜悄然降临,无声无息,如同老友的分别,早已作好准备,却还是无声无息,总有那么一声告别同黑夜一般,无从说起,最后只能默默叹息。

  沉寂的夜晚降临时,我不会急着去欣赏月亮,而是去寻觅月亮旁一个最明亮的星。它比任何星星都明亮,却生在了月亮旁,我曾也对它生过可怜的心思。喜好天文的同学说那颗星星叫作金星,我才明白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每当夜晚降临,她都是我要相会的老友。夜晚相会的第二件事物是一张蛛网,在两座三米远的房子间织起的网。那张大网我幼年顽皮时也时常破碎,但第二日一定会完美无缺,于是时间久了,那张网反倒成了一种象征,是勤劳坚韧的毅力,也是一种传承。那里的网年年如此,也许那一丈长的天空是那个脆弱生命的故土。要感谢那张网的是它帮我找到了另外两个朋友,站在墙角看向三丈的天空,从蛛网向右上方数的第二个格与第五格子里有两颗星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那种,我给他们起名叫“明”和“晴”,我要感谢那张网为我网住了两个朋友。

  月亮是夜空中最不可忽视的存在,我将群星当作朋友,而清冷的明月我喜欢称它为姐姐。如果为天空中的事物画上面容,我会为太阳画一个小脸,将群星勾勒得顽皮,唯独月亮,我会为她画上一张温柔又孤独的容颜,直到游子远行时我方才明白为什么月亮如此与众不同。黑夜是一张温柔的幕布,为所有的事物拂上面纱,面纱下的事物不同,黑夜也就变了味道,星星也会更改轨迹。唯独圆缺变换的月亮始终不变,古往今来始终如此,圆缺之间充盈了不知多少人的思念。夜晚是一幅思念的画卷,任谁抬头与故乡都是相同的眉眼。

  夜晚的村庄与天空不同,劳作的人儿睡得很早,也便没有什么万家灯火。夜晚的村庄不是用来看的,而是倾听,微风成了夜晚的指挥家,轻轻挥动树木的枝头。沙沙的声音响起带出几声蝉鸣,蛐蛐不甘落后,联袂着猫头鹰和青蛙一起打着节拍。远处传来一声鸡鸣,似是宣布演出的开始,不时几声犬吠放声歌唱,这是一首嘈杂的曲子这是一首黑夜的赞歌,在歌曲下,黑夜被凸显得如此寂静。夜晚是一首寂静的交响曲,演奏着生命的不凡。

  无边无际的夜晚是一桌平淡舒适的餐色,天间的一切都是可以品味的菜肴。夜晚是一碗治愈浓香甜适的汤,化去所有人的疲惫与烦恼,用一场美梦换走所有的纠结与苦痛;夜晚是一碗香气扑鼻的菜肴,任你随意品味却始终说不出滋味,如同微风浸润发丝,沉寂的夜色轻柔地为你舒缓每一寸肌肤,用它最为独特的嗓音对你说明天一切都会好;夜晚是一杯醇香的酒,不分品类,任谁都会在夜色中醉倒,而后对着空洞洞的酒瓶倾诉一切难言的郁结和苦闷,这是一杯轻盈灵魂的美酒。

  请原谅我将黄昏归附于夜晚,请原谅我单单歌颂夜晚,黑夜是公平的,所有的生灵都在此时一无所有,也在此刻拥抱所有。

  夜晚,是清醒的片刻,是花香与青草的舞蹈,是灵魂得以慰藉的美好。我喜欢夜晚,喜欢天空闪烁明灭的星空,喜欢杂乱有序的乐章,喜欢窗台前悄悄盛放的昙花。

责任编辑:张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