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公众对于古代的好奇心——《中国考古百问》序
发稿时间:2025-01-28 15:39:00 来源: 北京日报
刘文锁
《中国考古百问》,刘文锁著,中华书局出版
古物里隐含着先人的信息,也隐含着历史的“密码”
人的探险天性中,有着对人类过去和未来的求知欲。考古学就是从人类的探险和发现宝藏的欲望中发展出的一门学科。它生而带着神奇的面谱。从前有人说,考古是“探险英雄的学科”,考古学家就是探险家和发现宝藏的人,甚至有人把考古和古董收藏、挖宝、盗墓等牵涉在一起……这些都是对考古学的浪漫或歪曲想象。真实的考古学是什么样的呢?
带着这样的目的,我们为这门带有传奇色彩的、古老又年轻的学科描画出真容,向那些对考古学和古代生活好奇的人们讲述我们所知道的“考古故事”。这本书就这样写出来了,里面包含了“考古是什么”“怎样做考古”等基本问题,也包含了这门学科里最有魅力的内容,即考古学发现了什么样的古代中国。
但是,要把“考古”的和“考古学”的往事——尤其是考古发现的古代中国,变成文字讲述出来,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怎么说呢?首先,要回答“考古是什么”的问题,就是一件复杂的事情,牵涉到从“考古”到“考古学”的嬗变,需要对“考古”本身也进行考古。
原来,“考古”这个名词和概念也是一个“古董”。它本是宋代的金石学家发明的,就是号称“关中四吕”之一的吕大临在《考古图》中的发明,现代人在翻译英语的archaeology时,借用了这个概念。很多人误会“考古学”就是金石学,就是这个缘故。实际上,现代考古学和金石学既有着深长的因缘,也有着泾渭分明的区别。
古物里隐含着先人的信息,也隐含着历史的“密码”。士大夫“好古”、收藏古董的风习延绵不绝,后来发展出了金石学、古物学之类的学问。这些都是精英文化,传播到民间就是古董收藏风。把这种人人都可以参与的“考古”变成“考古学”,是近代科学体系兴起以后的事。当年,号称“中国考古学之父”的李济,在向公众解释考古学与金石学、古物学的关系时,就用现代化学和古代炼丹术做比喻:近代科学是从古代知识中发展而来的,但它们是两回事。
21世纪的考古学被赋予了新的使命,需要满足公众对于古代的好奇心
对大众来讲,“怎样做考古”可能也是感兴趣的话题。从地下或不为人知的隐秘地方发掘出古物,这种事本身就带有神秘性。考古学依靠的是一套科学的作业方式和科学的技术支持,这是与盗墓、挖宝泾渭分明的。虽然,考古学家不屑于盗墓、挖宝的勾当,但中国考古学的工具中保留了“洛阳铲”这种大名鼎鼎的盗墓工具,这一点看上去还是匪夷所思的。
现在,考古学正在变成一个越来越庞大的知识体系,使得这门本来就牵涉很广、很有情趣的学科,变成了科技界的“宠儿”。21世纪的考古学被赋予了新的使命,需要满足公众对于古代的好奇心。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是人类历史上一个全新的时代,从思想情感、知识体系到生活方式,与过去的一切是那样不同。也许是因为向着未来走得太快了,人们需要停下来喘息,需要在静夜里沉思:我们是怎样从过去走到今天的。考古学就是人类群体对于自身历史追寻和发问,并且用尽方法去解答的学科。可能,仅是这样的解说还不够,因为有不少学科都是涉及人类过去的;考古学的学科特色,就是通过探察过去的物质文化遗产,来追寻人类的历史。而考古学的特别技艺,就是作为考古学家“看家本领”的田野调查与发掘,正是它们把考古学跟探险、发现宝藏牵扯在了一起。
作为作者和从业者,我们需要想得多一点,想得更远一些
一个多世纪以来,中国考古学取得了一系列的重大发现。为了使读者了解中国考古学的全貌,我们精选了迄今为止中国考古学的重要发现,把它们分作七个话题来介绍,即:何以为居:古代聚落与城市考古;地下世界:古代墓葬考古;特种考古;石窟考古;技术与文明;古代文化;丝绸之路:在中国发现世界。
每个话题都通过一些设计的问题来展现。譬如“何以为居:古代聚落与城市考古”,是根据考古发现的各种居住的遗址、遗迹,解释我们的祖先是如何从旧石器时代的穴居和聚落,一步步走向辉煌的都市文明的。另一个话题“地下世界:古代墓葬考古”,则是告诉人们,在历史长河中的古人是如何面对死亡的。上述两个方面,是考古学主要的工作对象。
考古学中引人入胜的,是一些特种形式的考古:在江河湖海的水下探察古代的城镇、村落或港口、沉船,在“死亡之海”的沙漠探察城市、村落、道路的废墟;或者利用航空器材进行考古勘查,利用计算机技术进行模拟考古……水下考古和沙漠考古为考古学赋予了探险色彩,而航空考古和计算机考古则给考古学披上了科技的外衣。
最后,是关于古代中国与世界的话题“丝绸之路:在中国发现世界”。正是考古学发现了丝绸之路,并且随着考古新发现不断丰富着丝绸之路的内容。通过这些发现,我们看到了祖先的聪明才智,看到他们对人类做出的贡献,以及他们是如何拥抱世界的。
这本书就写了这些东西。当设计和写作这本书时,我们常常想,怎样才能与读者沟通呢?仅仅靠文字还不够,考古学是一门重视亲历和感性认识的学科,要有“现场感”。可惜我们不能邀请读者到每一个遗址去观摩,只能靠一些图片来辅助文字的解说。这样做,并非是把这本书做成插图本或画本,而是为了读者在阅读文字时,为他们的想象找到落点。不知不觉间,我们已开始进入人工智能和星际旅行的时代。像考古这样专门与过去、与古物为伍的学科,它未来的价值是什么呢?作为作者和从业者,我们需要想得多一点,想得更远一些。
(作者为中山大学人类学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