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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的诗性之光与发现之眼

发稿时间:2021-05-11 11:14:00 来源: 华西都市报

《文学:八个关键词》

  蒋蓝

  2021 年 4 月29日傍晚,圆月从东海之滨跃出海面。春夜融融,海风微醺,上百位读者齐聚舟山的岛上书店,参加张炜新作《文学:八个关键词》分享会,领略了一场别致的“海上生明月”。

  本书来源自张炜2019年在湖北华中科技大学中文系历时2个月的文学课讲义。与其说是张炜近50年的创作经验与海量阅读中撷取的精华,不如说是他回望人生的一部阅读回忆录。他提炼的8个关键词是:童年、动物、荒野、海洋、流浪、地域、恐惧、困境,由此构成了这部25万字的畅想曲。

  在当代以小说鸣世的超级作家里,张炜以独立的思想言路,《精神的丝缕》《融入野地》《我跋涉的莽野》《行者的迷宫》等,渐次展开他斑斓的、独立的思想跋涉踪迹。这样的作家,在汉语小说领域,肯定不超过5人。

  我阅读张炜的著作不算少了,我以为本书展示了张炜的两大核心,并涉及其本体与方法,那就是:诗性与发现。

  诗性是人们对大地、出路的一种乌托邦设置。而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大地,拥有最本真的散文性,看似无心的天地造化,仔细留意,却发现是出于某种安排。黑格尔曾断言:“中国人没有自己的史诗,因为他们的观察方式基本上是散文性的。”这是特指东方民族没有史诗情结,它道明了一个实质:让思想、情感随大地的颠簸而震荡,该归于大地的归于大地,该赋予羽翅的赋予羽翅,飞起来的大地与翅下的世界平行而居,相对而生。但是如果问一问将“诗性”命名为人类智慧斗栱石的美学家维科,估计他不会同意这种移花接木的“散文性”。诗性是以智慧整合、贯穿人类的文学形态。作为人类文学精神的共同原型,诗性概念属于本体论的范畴。所以,回到诗性即是回到智慧,回到文学精神的本原。作为对感性与理性二元对立的超越努力,诗性是对于文学的本体论思考,诗性也是一种超越历史与文化的生命理想境界。我认为,在张炜的叙述结构里,诗性大于诗意,诗性高于诗格。他的诗性是诗、思、人的三位一体。

  发现,就像纵目之神用“第三只眼睛”那样去发现,构成了张炜穿越纸上文学、投身于天地大文学的气势与格局。本书涉及张炜从青年时代至今的阅读,他提及的几百本书与作家,与其说是阅读,我们从中可以清晰发现他的成长史与斑斓史。有人说,不要让人轻易地进入自己的书房,因为这等于对别人敞开了隐私。张炜的书房是不设防的,他不但和盘托出了自己喜欢的书,而且明心见性地勾勒出这些书籍对于自己写作生发出的“性命攸关”的作用。比如,张炜从海洋的海平线出发,道出了对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的理解:“《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面写男主角一生的单相思:一辈子都以各种方法接近女主角,最后却在最尴尬的时刻才走到一起。他们年轻的时候无法结合,已经衰老得不再适合结婚的时候,却在一艘船上重燃爱情。他们乘坐的游船插上了霍乱的旗子,结果也就无法靠岸,只好来来回回地行驶在航道上。最后女主人公问:‘这要走到什么时候?’男主人公回答:‘生命的尽头。’这一精彩的叙事让人感受了西方文学的大传统:因为整部书里最大的角色恰是海洋。”

  本书多处论及俄罗斯文学,张炜从不讳言俄罗斯文学对于自己醍醐灌顶的重大意义。他甚至把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持续热爱,上升到神性的维度:“这个备受煎熬的灵魂影响了那么多的心灵,他的博大和慈爱与偏执和冷酷一样显著触目。小市民不会喜欢他。他的作品不是为一些肤浅而无聊的人写的。他有时也并非不想写消遣的作品,只是他的一颗心太沉了,从这颗心中产生出的一切终于无法消遣……”

  我有时在想:当回荡在俄罗斯文学深处那种忍耐、博大、苦难、坚韧,还具有雄狮般的反抗精神,与来自齐鲁大地的温和淳朴之外,更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刚烈气质,如此对撞生成出来的张炜式理想主义,恐怕才是我们阅读张炜的莽野、张炜的独立、张炜的雄浑之所在。

  张炜用人生的8个棱形之面,凸显了他关乎生命、关乎成长、关乎存在与心灵的8个镜像。他并没有号召大众去穿过“窄门”,但个体战胜小我、以一己之力与命运掰手腕,最终汇入宽阔大我之道路,却是那样宛转起伏、生机勃勃……

责任编辑:张诗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