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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温书香行边塞,丈量祖国西北边陲

发稿时间:2025-12-09 11:19:00 来源: 中国青年作家报

  少时,边塞、烽燧、驿站、天山、戍边这些地理词汇,模糊且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出现在启蒙古诗词读本中,虽能看懂字面意思,但对于词语所承载的刀光剑影与壮阔历史叙事不甚明白。彼时阅历尚浅,难与其发生情感连接,又许是太平岁月,磨洗去了战争的烽烟;千年风霜,早将世事换了几度沧海桑田。但无妨,多读些诗词总是好的,于是在记忆力最佳的黄金时期,我一知半解,却像吸饱的海绵,沉浸在诗词的世界中,如饥似渴,常常乐以忘食。

  真正感知诗词构筑的壮阔边塞世界,并获得具象化的体验,源于一次隆冬时节搭乘绿皮火车驶向新疆的慢旅程。人道边塞行旅苦,而我亦是行走边塞的旅人。

  彼时从南京至乌鲁木齐,全程要坐60多个小时,四天三夜蜷缩在逼仄的、混着汗味酸臭的卧铺上。预判到行旅之苦,出发前,特意塞了一本《新编唐宋小令三百首》到背包里,以聊慰漫长烦闷的绿皮火车旅途时光。

  行过武威,便开启了直观触摸荒凉、对话古人的诗词之旅。列车穿行在莽莽戈壁间,极目远眺,渺无人烟。由于四周没有遮挡,太阳便直直照射在起伏的沙丘上,零星枯瘦倒地的树干张牙舞爪,在旷野中野性地生长着,光晕无情,尽数折射在车窗上,晃得我眼睛发迷。再睁眼,连枯树都无处寻踪了,旷野只有我们这趟列车不知疲倦地向目的地奔去,举目四顾心茫然,一股莫名的悲怆之感油然而生。

  夜里朔风呼啸,如鬼哭狼嚎,找准一切细微的缝隙,钻进车厢,直把卧铺上的我冻得难以入眠,饶是裹紧了父亲的羽绒大衣也依旧难挨,这不正是岑参笔下“狐裘不暖锦衾薄”照进现实了吗!突然,列车哼哧几声,便停了,随即发出一声精疲力尽的喟叹。我悄悄爬下床铺,又紧了紧大衣,哆哆嗦嗦来到车厢连接处,隔着车门向外张望,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西域的雪,亦是这般豪爽!

  片刻工夫,雪就积了起来,茫茫天地都拢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棉被,再也看不见金黄的沙海。不同于南方湿漉漉的雪,西北戈壁的雪皎洁如羽,纷纷扬扬,没有半分止息的意思。如果打开车门,伸长脖子仰天望去,寒风裹着雪片,一股脑全都灌进眼睛、口鼻和衣服里。

  寒冷刺骨难耐,赶紧缩回到被窝里,不禁想到,古代这里也是这般模样吗?信手翻开《唐宋小令》,便是韦应物的《调笑令·胡马》:

  胡马,胡马,

  远放燕支山下。

  跑沙跑雪独嘶,

  东望西望路迷。

  迷路,迷路,

  边草无穷日暮。

  初读这首小令,

  顿觉画面张力和旋律之美。从空间来看,人的视点随胡马而动,先是放牧于燕支山下,接着是游牧的状态,在沙和雪的交响中恣意跑马嘶鸣,直至迷了路。而迷路之后的景象更包蕴着文字之外的雄浑意境。镜头从近处的边草渐渐拉远,整个日暮边关的场域与历时性跃然纸上。仅仅32个字,便完成“放牧-日暮”这场从空间铺陈到时间推移的叙事转换!

  但当李益笔端所构建的雄阔世界真的出现在眼前,这种画面张力突然无限具象,再次深深震撼五感,直抵心灵深处。

  趁着列车停靠车站的间隙,我跑到站台外的戈壁边缘。脚踏在混着沙吹雪的盐碱地上,粗粝的土地不断刺激着脚底的神经,酥酥麻麻,耳畔是呜咽的风声,凄惶悠长,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又似时间老者低沉摩挲的密语。在这样恶劣的自然生态中,在皴裂的地缝间,竟然顽强生长簇簇野草!好奇碰了一下,顿时扎了刺,好在并无大碍,后来方知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骆驼刺。

  此后我又在不同季节走访新疆南北,对边塞的风土人情,有着难以言表的无尽的悸动与渴望,也许某一世的我,正是某个在塞外肆意牧马、放羊、驯鹰的少年。“西域”这个词眼,某种程度上对我的吸引力更甚于“长安”,西域的乐器、植物、动物、气候、地理,还有多彩的民族及其背后悠久的文化,都极具喷薄的野性力量美,是一种岁月磨不灭、自然击不垮的生命韧性。千年来,正是这些富有张力的语汇融进诗词之海,才让边塞诗词历久弥新,读来如品葡萄美酒,馥郁甜爽,却悠悠易醉。

  慢温书香行边塞,以阅读与足迹,丈量祖国西北边陲,览尽莽原上的瀚海星辰,体验、洞见当地民族人文的过去、当下与未来。(缪何翩珏

责任编辑:李彦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