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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洪崖暗河

发稿时间:2016-04-27 15:52:00 来源:中国青年网

 

  第一章 

  洪崖洞和湖广会馆间的山壁,

  地洞中的道观

  十一

  老曾的家在抗建大厦的顶楼,居然有两层。一个楼面连着楼顶平台,形成了大约一百多平方米的院子。除了卫生间和厨房,每间屋的墙壁上都是大书柜,院里还有一个单独的书房。老曾离过婚,女儿在国外,所以连女儿的房间里都放满了书。

  早听说老曾是藏书家,今天才发现真是实至名归了。

  我们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老曾拿出一套紫砂茶具,给我们泡茶,小敏把那个盒子放到茶几上。那是一个铜制的盒子,四周已经有许多暗绿色的铜锈,关闭处有一个八位的密码锁。

  小敏开始讲来由:“那位老人家姓高,是我叔叔的道友。九七年我叔叔去世前,把这个盒子交给他,请他交给我家后人。高爷爷并不知道这个盒子里装了什么,他说十年来,很多次想打开这个盒子都忍住了。抵抗好奇心成了他十年来最苦的修行,好在他成功了。”

  我和老曾相视一笑。历经十年,控制自己的好奇心,真的不是一件平常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不过,密码锁上是八位数字,有一亿种组合,只怕十年也打不开。但盒子上的密码锁已经生锈,很难滚动,说明高老先生几乎没有动过密码锁。

  “他转告我,这个盒子的密码就在我那只打火机上面,叔叔给高爷爷也有一只同样的打火机,只是上面没有刻字。”小敏掏出两只打火机,两只打火机的金属外壳上,只有一样差异,就是“令俊”这两个刻字。

  盒子的密码锁是数字的,而“令俊”是汉字,怎么建立关联呢?我问老曾:“是不是应该找找孔二小姐的英文名字,再转化为数字?”

  老曾讲:“说得好,英文和数字间比汉字好关联得多,国民党时期军统警卫部门传送普通保密信息时,常用的密码就是用A~Z对应到1~26的数字。这个对应简单,当时懂英文的人少,很多不会英文的人,就分析不出来。”

  小敏问:“那孔二小姐的英文名字叫什么呢?”

  老曾说:“要查了才知道。”他跑到隔壁的房间去拿了一本书回来,“查到了,真巧!孔二小姐的英文名字是8个字母!”

  那本书是2006年出版的《孔氏家族》,老曾翻到的那一页,写着:“孔令俊的英文名字叫珍娜(Jeanette)。”

  麻烦了,8个字母,并没有让事情简单化,反而更复杂!按照那种字母对应数字的解密法,解出来应该是:“10,5,1,14,5,20,20,5。”多了4个数字。

  我说:“老曾,这条路不通啊。”老曾挠挠头,“一定有些和名字直接关联的方法,而且很简单的。”

  小敏说道:“我父亲经常用一种老字典,好像可以直接用数字查汉字的,会不会和那种有关联?”

  “对了!”我和老曾同时拍起掌来。

  老曾优雅地向我伸出一只手:“请小罗同学发表高见。”

  小敏的说法,一下子让我打开了思路。在汉语拼音还不流行的时期,中国的字典常用一种编码方法,叫作四角号码,“多半就是四角号码,正好一个汉字,对应四个数字!”我兴奋地说。

  “没有想到你连四角号码都知道啊!”老曾点点头,补充道,“四角号码检字法的发明人是王云五先生,这个人可了不起。三十年代他发明了这个检字法后,解决了汉字检索中的快速、准确定位。如果在字典中寻找不知道发音的汉字,四角号码可以一步到位,比寻部首查笔画要方便多了。但是,不知商务印书馆搞什么鬼,在1994年修订《现代汉语词典》的时候,竟把‘四角号码’给拿下了。这是中国文史研究的宝贝啊。”

  但我对四角号码确实不熟悉:“老曾,你知道这两个字用四角号码应该是哪8个数字?”

  老曾端起茶杯,靠在沙发上念出一段口诀:“横一垂二三点捺,叉四插五方块六,角七八八九是小,点下有横变零头。”

  “小姑娘,编码是从左上角开始,然后右上角、左下角、右下角,你来分析一下是哪8个数字?这可是你家的东西啊。”老曾考验小敏。

  小敏说:“我试试,令字的左上是撇,应该算什么?”

  “算垂,就是2。”老曾说。

  “右上角是捺,是3,左下角右下角都没有,不知道了。”小敏搞不定。

  老曾笑道:“你能搞定,就成神仙了,还是我来吧。”

  老曾一边把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打开,一边讲:“我喜欢读文史资料,经常需要四角号码查老书,但四角号码确实太复杂了,我也搞不清楚,还好朋友给我电脑上装了一个工具。”

  老曾启动了一个“四角号码查询器”的小程序,输入“令”和“俊”两个字,出来的结果是:8030和2324。

  “看吧,和我们猜的不一样吧。四角号码规矩很多,学习困难,这是淘汰的重要原因,最近居然有一个老学究到处呼吁让小学生学习四角号码,还好教委没有采用。”

  “马上试,马上试!”小敏在铜盒子上拨起号码来,但拨不动。

  “性急吃不得热锅汤啊!”老曾从柜子里找出一只滴油瓶,一瓶盐酸,“年代久了,要先除锈,再打油,才能转得动。”

  我们急切地看着老曾向密码锁上滴盐酸,然后滴水冲洗,再向锁的齿轮上点上油。最后老曾还戴上一副白手套,轻轻地拨动密码锁,锁齿动了!一下接一下,老曾把数字拨成“80302324”,然后向小敏说:“来吧,试试手气。”

  小敏屏着呼吸,一扳锁扣,“嗒”的一声,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空无一物!

  怪不得走路的时候,盒子没有响动。难道是高老爷子打开过,拿走了里面的东西?我真不愿意那么想。我和小敏都傻眼了,但老曾却一点也不意外:“这么容易打开的锁,还有东西才是奇怪的事情啊。”他掏出一只放大镜,捧着盒子左看右看,毫不着急。

  “来看看,这里有一个小眼。”老曾指着盒子上盖边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这是一个机关,盒子盖的厚度不对头,你们没有发现?”果然,盒子上盖部分显得很厚,和盒子的重量并不匹配。

  “给你们讲个故事:我的一个老朋友,文革时被抄了家,八十年代平反后,要求政府帮助找回失物。找了很久,在现在天主教若瑟堂的仓库里面找到他家的一个首饰盒。打开后,里面当然什么都没有了,但那个朋友拿出一把铁丝一样的钥匙,一捅,上面盖子打开现出一个夹层,里面放满了珠宝。当时政府的工作人员都看呆了。”老曾转身看着小敏,“你家里有像铁丝样的钥匙吗?”

  小敏一呆,从颈子上取下一个项链挂着的饰物,那是一个像笔筒样的金属小圆柱体。小敏拧开柱体,里面有三厘米长的一段铁丝,弯弯曲曲,顶端还有齿:“这个是我小时候就挂着的,爸爸说这是不能丢的吉祥物。”

  老曾接过来:“各位,演出开始啦!”他向那个小孔里一捅,“啪”的一声,盒子盖掀出一个夹层,夹层里放着一叠发黄的纸!

  “哈哈哈!”老曾笑道,“这才是你爷爷、爸爸和叔叔两代人要交给你的东西啊!就算盒子里曾经有过什么,肯定都不可能比这几张纸更有价值!”小敏急不可耐地去拿这些纸,老曾手一挡,把刚才戴过的白手套递给她,说:“应该用这个。”

  小敏不好意思地笑了,酒窝很迷人。

  老曾移开茶几上的东西,铺上一层报纸,让小敏把那些纸小心分开,展在桌面上。

  大约有十多页,清一色全是图纸。有些图纸上好像是迷宫的路线图,几乎每个迷宫的尽头都标着一个阴阳符号,但图纸上都没有字。我对小敏讲:“你家留下的东西是一堆藏宝图,老曾早就想到了!”

  老曾拿着图纸,一张张地看,“呵呵,有图未必有宝,有宝还未必能挖,这些图纸上没有文字标注。一时看不出个名堂,够得想的。收好这些东西,睡一觉再商量吧。”老曾说。

  是啊,我也困了。窗外已经亮起来,车辆来来去去的声音已经响起。小敏的眼睛通红,这一夜够她折腾的。虽然还有些不情愿,经不起我和老曾做工作,她才同意休息,把图纸收进铜盒里。

  老曾打开给女儿的卧室安排小敏住,自己住大卧室,我不愿意住另一间长期无人的房间,选择在客厅睡沙发。本来还准备洗澡,却一倒下就睡着了,一堆奇怪的梦不断在脑子里变幻着。突然,一阵凉风把我惊醒,窗外的光线照进来晃得我难以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我的面前,提着一把亮闪闪的刀,向我弯下腰来!

  一个声音说道:“买了点菜,是做回锅肉,还是盐煎肉?”

  “曾老头,你吓死我啦。”我回过神翻身坐起,打开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中午11点过了,“听说你做的菜达到了一流境界,做啥子都可以,我给你打下手。”

  我们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一大坨鲜肉煮了个半熟,香味扑鼻,老曾熟练地切着肉片,菜刀上下翻飞,一片片的肉倒下来,排列得整整齐齐,而且厚薄整齐,让我赞不绝口。

  老曾对我讲:“一会儿小姑娘起来,问问她的意思,如果愿意让我们帮忙,我们就把那些图纸整理一下。我起床前想到三种办法,有可能找到那些图纸所指示的地方。”

  “好啊,好啊!”背后小敏的声音响起来,估计是被肉的香味勾了起来。“我在重庆就认识你们两个朋友,亲人也没有了。高爷爷说他心愿已了,不再过问尘世中的事情,更不想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小敏说话的样子,开始时有点可怜兮兮,后面却一下子兴奋起来,“不管有没有财宝,都想和你们一起找啊,没有比这样过假期更刺激的事情了!”几张毫无头绪的图纸,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重庆几十年天翻地覆的变化,找寻她祖上留下的东西谈何容易!但是,的确没有比这更刺激的事情了。我逗她:“找到值钱的东西,是献给国家,还是倒卖了换钱啊?”

  小敏咬着嘴唇,考虑了一下:“法律许可的情况下,发点财是可以的吧?反正我一个人找不到,找到大家一起分。”

  “我年龄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着急,一会吃过饭,我们先慢慢研究一下图纸。”老曾嘴上说着,手上不停,一锅香喷喷的回锅肉炒了出来。

  十二

  在老曾的家里吃饭是一种享受,5月初的重庆,不热不冷,晒台花园上微风习习,三个人狼吞虎咽,用一堆悬念下饭。小敏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短袖衬衣和一条黑色长裙,长头发披下来。她忽然间显得很有些女人味,当然,得排除她吃饭的动作:她吃得实在是太快了。

  “你什么时候结束假期?”我问小敏。

  “我才炒了老板,准备换个工作,可以多玩几天呢。”小敏满不在乎,“说不定就留重庆了。一边工作,一边找那些宝贝,才是真正的人生。”

  我和老曾笑起来。老曾说:“要搞清楚那些图纸,你得把家世尽量多地告诉我们。”

  “行啊,只要不问我感情问题,其他都可以。”小敏摆出答记者问的派头。

  由于小敏所知不多,我们一边问,一边启发,加上猜测,总算弄清楚一点眉目:

  小敏的爷爷解放前学建筑,毕业后好像参过军,具体做什么不清楚。我们分析,他很可能是在重庆的警察局里,做了徐中齐局长的部下。重庆解放时他没有跟国民党去台湾,而是参加了新中国的建设工作,重新成为一名建筑师。

  据高老爷子讲,50年代,小敏的爷爷由于历史问题被打成右派,在重庆扫大街。大约在1967年重庆武斗的时候,死于流弹。

  小敏的叔叔在70年代出家,和高老爷子成为道友,但高爷爷并没透露出家修行的地点。小敏的父亲年轻时和右派父亲划清界限,去了上海附近。在70年代下乡,“文革”结束恢复高考后,在上海学建筑,然后在上海定居下来。小敏的母亲是他父亲的同学,在生下小敏时,难产去世了,小敏跟着父亲长大。直到父亲今年初患癌症,才听说有一个叔叔。

  理完这些头绪,老曾开始讲他的判断:“你爷爷那个年龄和身份,不可能和孔二小姐搭上线。这个刻字的打火机,要么真的是孔二小姐的,要么可能是警察局长徐中齐为了纪念孔二小姐而定做的仿制品,而且一仿几个,其中两个现在就在我们手上。”

  我说:“对了,我想起另一件事情:心心咖啡馆那个重庆掌故中讲,徐中齐被孔二小姐打耳光,过几天就升了官,我认为背后不那么简单!孔二小姐性格直率,从不怕得罪人,职务越高,她越不在乎,打了就打了,不太可能心里抱歉,还去升徐中齐的官。”

  老曾同意地点点头:“对,心心咖啡馆那个故事还有另外的版本,说是徐长得英俊帅气,被孔二小姐看上了,完全是打胡乱说(重庆方言:胡说八道),孔二小姐那个时候迷恋胡宗南,区区一个重庆警察局局长,哪里能和当年春风得意的胡宗南相比呢。”

  说完这些,老曾站起身来收拾桌子:“我猜想,孔家财雄势大,孔二小姐一天又喜欢四处乱逛,结交很广,她可能买到或者找到了一些重庆更早时期的藏宝资料,所以需要徐中齐这个警察头儿帮助查找。”

  老曾的话,仿佛帮我拨开了几十年的迷雾,让我看见上个世纪40年代那一天发生的事:

  孔二小姐打过徐中齐的耳光,心满意足地从心心咖啡馆中出来,上车时突然觉得徐局长懂事,而且是一个正好派得上用场的人,于是转身招呼他上车。受宠若惊的徐中齐,拍胸膛承诺了要帮孔二小姐一个大忙。几天后,徐中齐升任四川省警察局局长,找来学过建筑的一个警察做他副官,那就是小敏的爷爷。

  “这些图纸像是同一个人画的,可能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徐中齐或小敏爷爷画的,记录的是徐中齐在逃离重庆前留下的东西的藏匿地点;另一种是徐中齐帮助孔二小姐整理的藏宝图资料。当然,也可能两种均有。”老曾接着说。

  我在心里描绘当时的情景:

  1949年11月,解放军已经开进重庆城,势如破竹。国民党军队无心恋战,飞机在重庆频繁起落,把高级官员撤向成都。许多高级官员慌乱上机,在机场附近掉下大量财物、文件,而且许多人就在那天与自己的家属失散。

  一个姓徐的青年副官悄悄地脱下军装,携带着徐中齐的箱子离开了混乱的机场。几个月后,在台湾,孔二小姐又打了徐中齐一个耳光。

  姓徐的青年,并没有向政府交出那个箱子,而是一直保留了下来。也许是人性的贪婪,也许只是不想惊扰那些尘封在地下的故事。

  七手八脚收拾完饭桌,老曾在屋里点上檀香,放起音乐,搞足了气氛后,才让小敏捧出盒子来。

  一张张陈旧的图纸摊开在茶几上,老曾戴着白手套,拿着放大镜,第二次仔细端详。

  十三

  “以前,保密文件经常会用各种隐影药水来写,然后用各种办法来显影。我虽然没有研究过,但也知道几种方法。”老曾拿出一个酒精灯架,架上放上一个盛着水的烧杯,架下点起酒精灯。

  烧杯里的水开了,蒸气冒出来,一份又一份年代久远的图纸,被老曾轻轻放到蒸气上。

  “最常用的办法之一,是水蒸气显影,我们来试试能不能起作用,我只是有点担心会不会损坏这些文件。”老曾小心翼翼,我们屏住呼吸。第一张没有什么变化,第二张也是,一直到了第七张,突然显出了字迹!

  老曾停下手,我们兴奋地凑到一起,看那张展开的图。

  这张图纸上,画的是一条弯曲的路,中间有几个标点,显影出来的是四排行草字体写的一首诗:

  禹王宫下暗河悠,

  洪崖洞壁印佛手,

  明清川乱万民死,

  古洞藏经为谁留。

  老曾摇头晃脑地读着这首诗,起来在屋里踱步:“小罗,你觉得这首诗是什么意图?”

  留诗人用隐形文字,当然是不愿轻易让人知道的秘密。我说:“这首诗指示的是这张地图所在的地点,但交代的地方我不清楚,你老人家不要悬吊吊(重庆方言:故弄玄虚)的哈,不然我叫小敏拔光你头上的头发!”

  小敏咯咯地笑起来。

  “你显然是嫉妒我头发比你多,”老曾得意地摸摸自己六十多岁依然浓密的黑发,“这首诗提示的地方,很可能是湖广会馆和洪崖洞间连通的暗河!你来说说这每一句的意思吧。”

  我说:“第一句我就不清楚,禹王多半是说治水的那个大禹,但禹王宫这个地方我没有听说过。难道大禹治水来过重庆?禹王宫是不是重庆另一个消逝了的道观?”

  “嘿嘿,你看第三句,明清川乱万民死,应该给你点提示。”老曾继续卖关子。

  我说:“明清川乱,应该是指明清交替的时候,那个时期,重庆死了很多人吧?”

  老曾点燃一支烟:“是啊,三百多年前的那个时候,有四场大规模的战争,打了近四十年,重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第一场是张献忠起义,和明军、清军打,一打就是六年;第二场是张献忠死后,他的部下孙可望、刘文秀和清军打,又打了九年;第三场是清军清洗残余的起义军和明军,打了四年;第四场是清军打吴三桂,打了七年。加起来,打了四十年左右。”

  “四十年的战争,重庆城被破坏得很严重吧?”小敏问。

  老曾说:“是啊,所以重庆城的人口当时迅速减少,城中基本没有人,老虎都在街上乱逛!康熙刚登基时,派来一个叫张德的巡抚查看情况,他写信向康熙汇报说:绕着重庆开了几天的船,连人的声音都听不到。小姑娘,这几天过节,如果你上街的话,肯定看到重庆街上密密麻麻都是人,挤得人心烦,哪里想象得到那个时候的惨状啊。”

  我补上一句:“小丫头,幸福来之不易哦,我们活在这个年代,真是运气好。”

  小敏接着问:“现在有了这么多人,就是那个两湖两广填四川来的吧?”

  “正规的说法叫湖广填四川,这里面的‘湖广’二字不是指湖南湖北广东广西,而是指的湖广省。明末到清初,湖北和湖南是一个省,就叫湖广省,填四川和重庆来得最多的人就是那里的。只不过,后来两湖两广都有人移民过来。对了,诗中的禹王宫就和这些移民有关系,小罗猜到没有?”

  “猜到了!我听说湖广人崇拜大禹,禹王宫肯定就在湖广会馆,你老人家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啊!”

  “答对了,加十分!禹王宫就在湖广会馆,这首诗很清楚地说,在湖广会馆的禹王宫下有暗河,可能通到洪崖洞那边一个壁上有佛手印的地方,藏的东西和经书有关系。”

  老曾把其余的图纸放到水蒸气上蒸,但是,其他的图纸都没有再显影,“看来这一招并不是总有效。”放下图纸,老曾一点不着急,吩咐小敏收好图纸,又端出茶具准备泡茶。

  “曾伯伯,我们快去那个洞看看吧!”小敏着急地恳求道。

  “急没有用的,那个暗河洞其实有不少人知道。前些时间,重庆有些文人,向政府建议开发那条暗河,做成一个旅游点,联通湖广会馆和洪崖洞。但是一问具体入口,大家都不清楚。就算我们知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难道你准备背个铁铲去挖?”老曾不紧不慢。

  我说:“这样吧,反正小敏头回来重庆,就当作顺便旅游吧,我们一会儿去洪崖洞和湖广会馆走走。”

  “不着急,这是我朋友带来的资格龙井茶,不好好品一下太可惜,我去打几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找人带我们去。”

  十四

  老曾去书房打了一通电话,回客厅告诉我们:“我朋友的儿子是做导游的,和湖广会馆很熟悉,可以带我们去。但我们最好别告诉他寻宝的事情。”

  一会儿老曾的手机响起,老曾朋友儿子的车已经到了。下到抗建大厦楼底,一辆贴着“熊出没,注意”的越野车停在楼下刘一手火锅店的旁边,有个胖乎乎的青年在车边向老曾招手。

  一看那人,我不禁笑了,是一起野外扎过帐篷的驴友,叫潘天棒。

  潘天棒快三十了,还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前些时间老在网上缠着我给他介绍对象。他是开车瞟到漂亮女孩都要松一脚油门的人,小敏容貌出众,今天又刻意打扮了一下,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我们向他走过去时,他瞧瞧小敏,又看看我,不知道在想什么鬼念头。

  老曾上前向潘天棒介绍小敏是他亲戚的女儿,我悄悄告诉潘天棒:“我是专门来找老曾的,也是才认识小敏,你好好表现吧,有的是机会!”

  这家伙一下子就活跃起来,忙前忙后地为我们开车门,麻利地把车子从人行道开到马路上去。

  一路上,潘天棒发挥他搞旅游的专业才干,不停向小敏介绍路过的地方,车到下半城时,他介绍道:“这里就是重庆的下半城,重庆主城区就这一带没有充分开发了,整个下半城,只有靠湖广会馆和朝天门那边建筑要好些。”

  老曾忍不住考问潘天棒:“重庆下半城发生过一场大火,下半城的木结构房屋差不多都烧光了,你知道是哪一年不?”潘天棒摸摸脑袋,支吾一阵说不出来。

  我问道:“是不是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对重庆大轰炸造成的?”

  老曾说:“八年抗战,日本人轰炸重庆几百次,丢下炸弹近万枚,炸掉房屋近二万栋,老百姓死伤近三万人,下半城当然也吃了大亏,起过很多次火,但都没有‘九二火灾’那次大。那一次是在四九年,重庆解放前三个月,房屋烧了八千多栋,死了几千人。国民党当年的报纸讲,重庆长江下游唐家沱打捞起来的尸体就有几千具!”

  我想起来了,经常听老辈子讲重庆发生过一次很大的火灾,原来是这次。既然下半城多灾多难,如果暗河口在湖广会馆附近,会不会受到影响呢?如果藏宝的时间先于1949年9月2日那场大火,会不会受到影响?

  我问:“大火的范围是哪里?烧到湖广会馆没有?”

  老曾讲:“主要在重庆最重要的朝天门码头附近,两江沿岸。三个城门:朝天门、东水门、千厮门都烧了,十万人无家可归,但湖广会馆没有受到影响。火灾只烧到了湖广会馆对面的曹家巷,这场大火主要烧的是棚户区。当时天干物燥,那些竹木结构的房子,还有朝天门那些库房和码头货物才容易着火,湖广会馆专门有防火墙,又是石头建筑,就算烧到了,也影响不大的。”

  潘天棒接上话:“对了,当时听说江上的船都烧起来了,是不是真的哟?”

  “是真的,”老曾说,“那个时候,日本投降了,重庆的经济发展起来,港口贸易很发达。朝天门附近江风大,烧起的货物飘起来到处飞,其中就有些吹到了重庆当年头号运输公司民生公司的船上,只不过火头被船员及时扑灭了。当时还有一件事情,国民党空军有三只木驳船,是装满了炸弹和燃烧弹的,就停在起火的船附近,还好民生公司派船去拖走了,如果当时被引上火,下半城真要炸翻天了!”

  “那场火是人为的,还是不小心失火呢?”小敏问,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失火会不会和那些搜刮宝藏的行为扯上关系?

  老曾说:“国民党当时就指责是共产党放火,还抓了几个纵火犯枪毙了。解放后,也有些书指责是国民党故意扩大火势。但是现在研究历史的人普遍认为是无意失火造成的,只不过那三只装满炸弹和燃烧弹的船确实可疑,军方居然没有人开船,要靠老百姓去拖走。”

  潘天棒讲:“对头对头,我想起来了,以前带团参观歌乐山烈士墓纪念馆,要介绍一个叫杨汉秀的人。她是杨森的亲侄女,共产党员,杨森一直劝她脱党。报上说是共产党纵火,她就出来反对,杨森不仅抓了她还逼她承认是纵火犯,后来重庆解放前几天,杨森急着逃跑,他下面的人就把杨汉秀处死了。”

  “骨肉相残,这些历史真让人感叹!”小敏说。

  “是啊,”潘大胖说,“我看过她的照片,长得好漂亮,死的时候不到三十六岁。”

  其实久经战乱的重庆死掉了无数平民百姓,杨汉秀只是不幸生活于那些年代的人中之一。也许很多人的故事都是那么悲惨,而那些可能存在的宝藏,都将会为一场场战乱悲剧无声地作证。

  车到湖广会馆,潘天棒进去联系,不一会儿就出来得意地领我们进入,免去了每人三十元的门票。

  我上次来湖广会馆时,是2005年10月,那时才刚刚翻修好。解放后,湖广会馆曾经被安置了许多居民,1999年开始拆迁进行整修,花了一亿多。也许历经几十年的居民入住,加上大规模整修,我们要寻找的暗河口已经不在了吧?

  一进大门,小敏就问:“禹王宫在哪里?我们先去那里吧。”

  潘天棒把我们带到禹王宫,禹王大殿前,摆着几炷大香,有人在跪拜。

  宫殿内外的地面,都是新砌的石头,周围看不到什么暗河的痕迹。老曾一点不着急,还有心情向潘天棒提问题:“你知道大禹和重庆有什么关系吗?”

  潘天棒说:“没有听说过,哦,我明白啰,朝天门是大禹修建的。”

  我笑道:“闯你个鬼哟(重庆方言:脑袋进水了),朝天门是明清时期修建的,更早时期只有张仪筑过土城。”

  老曾也笑了:“大禹和朝天门没有关系,但他是重庆人的女婿!他的四老婆叫涂山氏,重庆南山上有个地方叫涂山,涂山氏就是那里人。南滨路上经过重庆卷烟厂向下游走,枯水季节能看到长江中有一块大石头,叫呼归石。传说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涂山氏久等大禹不到,就变成了那块石头。后来大禹归来,对着那块石头哭喊涂山氏的名字,石头裂开,生出一个小娃儿,就是后来夏朝的国君启。”

  “对了对了!”潘天棒插嘴道,“重庆弹子石那个地方,古时候写成诞生的诞,不是枪弹的弹,就是纪念涂山氏变成石头生儿子的事情嘛。那夏朝的皇帝,实际上是我们重庆人哦!”

  我打断他的兴奋:“天棒,这个禹王宫地下有没有地道和暗河呢?”

  潘天棒说:“这个地下,全部都是排水沟,设计师是按以前的图纸恢复的,整个湖广会馆,地下排水系统是当时最先进的,但没有听说过地道和暗河。”

  老曾说:“我听说湖广会馆也有防空洞,禹王宫附近有没有洞口?”

  潘天棒说:“有啊,就在禹王宫背后,不过那里不让人进去,是管委会用来堆东西的。”

  我和老曾对视了一下,老曾问:“有没有办法带我们去瞄一眼?我写书需要用。”小敏也跟着说:“潘哥,想想办法吧,我还没有看见过防空洞呢。”

  潘天棒看了一眼小敏,勇敢地说:“这个没有问题,我马上去搞定。”转身就去找人了。

  我把老曾和小敏拉到一起,说:“这里是文物保护单位,就算有防空洞,我估计也进不去。另一方面,如果我们能轻易进去,那里藏的什么东西也不可能在了。”

  老曾同意道:“是啊,不过如果能看一眼,确定一下位置也好。”

  过了几分钟,潘天棒灰溜溜地回来了:“实在不行,防空洞要从他们管理区过去,那边有不少修复中的文物,外人绝对不能进。”

  老曾说:“没有关系,今后再找机会吧,小敏难得来看看,你带我们一起逛逛。”

  潘天棒向小敏介绍会馆各个景点的时候,我问老曾:“整个湖广会馆,有些道教的痕迹,你注意到没有?会不会和那个上清寺有联系?”

  老曾笑了:“虽然湖广会馆是典型的儒家建筑,但中国儒释道三家混杂,有也不奇怪。反过来你想,上清寺最早的道士从哪里来的?还不是湖广填四川时来的嘛。但会馆里的齐安公所那边有个奇怪的东西,看看去吧。”

  我想和老曾单独去查看一下,悄悄嘱咐小敏帮我们支开潘天棒,小敏笑了:“行啊,这个应该不难。”

  小敏充分发挥了上海女孩吴侬软语的魅力,不断地问到潘天棒熟悉的游览内容,潘天棒自然有问必答。一会儿时间,小敏已经和潘天棒走到前面去了。

  趁潘天棒带着小敏游览,老曾和我来到齐安公所,他指着戏台上的房顶给我看:“看见没有,那里有一个铁链系着的石兽,那叫镇宝兽,道家有些教派的庙里经常出现的。但是出现在这里,还用链链系着,可真有点不寻常!”

  十五

  老曾接着讲:“那个石兽据说以前就有,现在的是按原貌恢复的。”

  “那在房顶上放一只镇宝兽,有什么不寻常呢?”我问。

  老曾一挥手:“这只镇宝兽,标志着湖广会馆原来修建的时候在地下装藏过!就像菩提金刚塔一样,装藏是要用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属性的珍贵物品,湖广会馆地下有宝贝,这是明显的证据!”

  我说:“有也没有用啊,这里防空洞进不去。要不,我们等小敏他们回来,去洪崖洞那边想想办法吧。”

  我们在齐安公所的戏台对面坐下来,戏台上几个女孩穿着古装在练习古乐,虽然是一支哀怨的曲子,但她们却奏得兴高采烈。

  过了一阵子,潘天棒和小敏也来到齐安公所,小敏聪明地夸奖潘天棒:“天棒哥真是一个厉害的导游啊,知道许多东西。”夸得他心花怒放。

  出了大门,潘天棒殷勤地给我们打开车门,然后开车送我们到洪崖洞下面的滨江路,就准备离开,“我就不陪你们上去了,回去处理点事情。小敏晚上要逛重庆夜景的话,给我来个电话就是,陪到天亮都可以。”

  潘天棒这句玩笑话显然过了头,小敏皱了一下眉头。

  洪崖洞经过重庆一家餐饮集团投资改造,过去民居的痕迹已经消失,恢复的吊脚楼也不是历史上真正的竹木吊脚楼。还好改造后的建筑也别有风格,成了重庆著名的旅游休闲景点。

  望着高高的洪崖洞建筑群,小敏一眼看出是新修的,“这里显然是新建的仿古建筑,以前是什么样子呢?”

  我笑了:“这里有上千年历史,你问哪一个以前?”

  老曾说:“解放前,这里滨江路下有一个码头,好像就叫一码头。那时从江边有石梯一直通到顶上,周围全是吊脚楼。”

  “吊脚楼是什么样子的?这里还有吗?”小敏追问道。

  老曾说:“哦,这里看不到真正的吊脚楼了。以前啊,因为这里是在城门之外,所以最早住的都是无家可归的穴居人。吊脚楼是一种简陋实用的房子,他们用简单的木材穿在崖壁上,搭成房屋。一边用两根木头支撑,木柱子嵌在悬崖的半壁,另一边悬崖的绝壁当墙,其他三面的墙柱,一般是用南竹和竹篱笆捆绑而成。后来这些人在码头上做苦力,也做些小生意,吊脚楼就越修越好,住的商人也就多了起来。”

  小敏说:“要是住的都是穷人,崖壁的防空洞内,就不会有居民留下的宝藏吧。”原来小敏问这些问题的原因,是担心藏宝的价值呢。

  老曾笑笑:“不见得这里的藏宝就不值钱。崖上的防空洞,全部和重庆最繁华的解放碑地区地下联通。其中有几条还通向上面的银行哦!”

  小敏吐了一下舌头:“不要钻进银行金库去了,我们会被当成银行劫匪抓起来的。”

  我说:“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银行的金库肯定是封闭的。”

  因为是节日,来洪崖洞的人非常多,从下面入口走到美食街,都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线索。美食街上到处飘着小吃的香味,小敏不断地吞口水,缠着我们停下来吃东西。

  我们来到靠小吃街最里边的一家卖鸭血汤的小馆子,才找到座位。

  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结账的时候,我问她:“老板,这里有没有以前住在洪崖洞吊脚楼的居民?”

  女老板说:“当然有啊,这里很多店主都是以前的拆迁户。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的吊脚楼,到拆迁时才搬走了。”

  “那你知不知道洪崖洞这一带有一个防空洞,洞里边的墙壁印着佛手印?”

  女老板摇摇头:“佛手印?没有听说过。不过在这个新洪崖洞旁边有个防空洞,洞里面墙壁上倒是印着好大一只手印。我们小时候经常进去玩,不晓得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如果到洪崖洞下面的滨江路,就看得到那个防空洞。”

  得来全不费功夫!谢过老板,我们急匆匆地下楼来到洪崖洞下的滨江路。果然!洪崖洞面向江面的右侧,新建的洪崖洞建筑群以外,靠近山顶沧白路的山腰上就有一个防空洞。

  远远看去,洞口有一个铁栅栏做的门,门是虚掩着的。小敏急着想上去,被老曾拉住了:“进防空洞什么都不带,只怕进得去,出不来哦!”

  说得有道理。而且那个洞是否能随便让人进出,也是一个问题。

  老曾掏出电话找朋友,一会儿告诉我们:“我有一个搞人防工程的朋友,他讲那可能是一个废洞,可以进去。不过里面很深,靠门堆着不少垃圾,所以没有人进到过最里面,他们也都没有进过。”

  “太好了,我们要准备些进洞的东西再来。”我提议。

  老曾说:“行啊,我以前陪朋友探过洞,有些工具,回我家就能搞定。”

  回到老曾的家,他翻箱倒柜,拿出三只驴行用的头灯,一圈长绳,还有一个指南针,换上登山鞋,还带上一个医药包,并且找出三只非典时期准备的口罩,一副扑克牌。

  “好齐的装备,”我说,“我经常驴行,装备都没有你齐。”

  老曾笑道:“呵呵,不打无准备之仗,听说里面有点深。小敏怕不怕黑?”

  小敏犹豫了一下,说:“有你们在,我不怕的。”

  十六

  小敏在老曾的指导下换了一身适合进洞的衣服:休闲长裤,旅游鞋,上身是短袖T恤,显得很精神。我本来就是一身休闲装,没有什么改变。

  回到洪崖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我帮老曾背着登山包,三个人沿着洪崖洞边上的石阶,来到防空洞口。洞口的门锈迹斑斑,一把旧铁锁被撬开挂在门上,洞门微微张开着。

  老曾带头走进洞里,小敏跟在我身旁。洞口很脏,有股子臭味,显然是有不少人把这里当成了厕所,墙壁上靠着一块沾满水泥的木料,灯光照过去,背后墙上果然凹进去形成一个大手印。

  “肯定就是这里了,快走快走!”小敏很激动。

  我们一步步从亮处走到黑暗里,街上嘈杂的车声人声渐渐消失了,一股潮湿的气味向我们扑来。

  洞里很多建筑施工的杂物,我们互相搀扶着,走得很慢。

  不知道走了多远,突然看见前面右侧出现了岔洞,一阵凉风从这个岔洞吹过来,老曾让小敏拿出那张图纸,果然,图纸上指示的方向是走入右侧的道路,老曾拿出扑克牌做了一个标记。

  这个洞很低矮,贴在洞壁上时,能听到隆隆的声音,不知道是地面上车行的声音,还是暗河的声音。担心是幻觉,我告诉老曾和小敏这个现象,结果大家都听到了,于是很兴奋。侧洞走了很久,又不断出现分岔,还好有图纸引路,我们踏着脚下的乱石,喘息声在洞中显得格外响,不断地向前推进。终于,一个新的岔洞出现在面前,这是一个半人高的洞,如果要进入,只能爬进去!

  我们停下来商量,老曾反复核对图纸后,说道:“如果按图纸走,这里就是最后一段路了,但这张图纸年代很久,如果这个洞后来改造过,新挖过岔洞,那我们就可能已经走错路了。”

  一只硕大的老鼠突然从我们腿边窜过去,吓得小敏尖叫起来,死死地把我和老曾抓住,尖叫声沿着洞飘出去,似乎还有回声。

  我也吓了一跳,不过是被小敏吓的,只好安慰她:“不要怕,那么大的老鼠,一般是偷米吃的,你知道偷米吃的老鼠在美国叫作什么鼠吗?”

  小敏在黑暗中摇头,显然惊魂未定。

  我很郑重地告诉她:“偷米吃的老鼠,在美国就叫米老鼠。”小敏“噗”的一声笑出来。

  老曾也笑了,说道:“怎么办?爬还是不爬?”

  我说:“老曾,你个人爬(重庆方言里,个人爬是指滚蛋的意思,这里是开玩笑),我们钻!”

  小敏听不懂这种重庆方言的双关语,但也显然不愿意轻易放弃,开始整理她的衣服,并且把长头发盘起来。

  老曾带头钻了进去。

  一段路后,小敏说:“大哥,后面好像有声音。”我们停下来,仔细听,却一点也没有。

  老曾说:“在洞里钻久了,有时会耳鸣,误听是很正常的,别怕。”小敏才定下神来。

  又爬了大约几十米远,我的肚子膝盖都疼起来,小敏却一声不吭,老曾在前面叫:“有风了!有风了!”

  再爬了十多步,老曾叫道:“快把背包给我,前面落地有点高!”

  老曾的装备终于派上用途了,他在洞壁上卡了几个岩钉,装上外挂,绳子在外挂上穿好,绳子的末端在我身上绕了两圈,就放心大胆地慢慢地从前面滑下去。

  没有老曾挡住视线,我用头灯照出去,前面居然照不到墙壁。

  “快下来吧,安全得很,才两米不到!”老曾在下面喊。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探路,我心里好不难受,可是谁叫人家专业呢。

  我和小敏七手八脚地从矮洞中用绳子滑下来,老曾从包里拿出高亮度的手电扫射我们来到的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相当开阔的大洞,洞中的空间高达四五米,有上百个平方那么大,地面上有一条一米多宽的水沟,从另一个洞子流过来。手电光晃动处,突然看见正前方洞壁上有一个雕像!我们跳过水沟,走近一看,这是个高达三米的浮雕,雕的是一个太上老君骑牛像。像前有一个石头做的香案,香案前,有三个石头做的圆蒲团。

  “哇!太棒了太棒了,大发现啊!”小敏在洞中大叫,四周的回声响起来,像有七八个小敏在叫,一群蝙蝠惊飞起来,小敏才吓得住了声。老曾用手电观察着四周,一边看,一边说:“这里墙壁上都有半深的洞,如果没有分析错,这里应该是难民躲避战乱的地方。神像应该是后来才增加的。”

  小敏用头灯仔细地看香案周围,突然兴奋地低声说:“曾老师,大哥哥,我找到上清寺了!”

  我们赶快走到香案前,小敏手指着的地方,香案前部赫然刻着“上清寺”三个大字!

  十七

  三个头灯加上一支高亮电筒,照着这个香案。仔细看去,香案的案面上也刻着密密麻麻的字,是篆体,只有老曾能看懂。

  老曾打着手电,边读边说:“香案上落款是青云道人,以前他在重庆上清寺出家。”

  小敏问:“这个香案会不会是那个叫青云的道士,从老上清寺庙里移来的呢?”

  “我看不可能。”老曾分析道,“这个香案是石头的,我们一路进来那么困难,看这石头和周围的石壁都是青石,有可能是这里现做的,只是刻上了‘上清寺’几个字。”

  “那么为什么要在石头上刻‘上清寺’呢?这里又不是一个寺庙。”我有疑问。

  老曾接着细读香案上的文字,过了一会儿说道:“香案上没有写原因,但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洞原来是明清战乱时重庆一个大户人家藏身的洞。三十年代上清寺起火烧掉后,为了寻找闭关的地方,青云找到这里。他发现这家几十口人在几百年前就闷死在这里,成为一堆枯骨,地上还撒满了他们留下的金银珠宝和玉器。青云道人心中感慨不已,他埋葬枯骨,在这里刻石壁造老君像,改造成为他和徒弟修行的地方。”

  “估计是为了纪念失火毁掉的上清寺,才在香案上刻了上清寺。”老曾补充道,他的脸都快贴着石案了。“青云道人如果没有去其他的道观,这个地方就一定是他在战乱年代最好的修行所!”

  小敏问:“父亲讲,我叔叔出家在上清寺,难道就在这里?”

  “不太可能吧。”老曾说,“青云到这里,大概在1930年左右,你叔叔出家在70年代初,从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到‘文革’期间重庆大武斗,历经四十年,这里不可能长期住人。”

  “我同意。”我补充道,“这里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除了有水源外,没有睡觉和吃东西的条件。”

  老曾从香案上抬起头来:“所以,我猜‘上清寺’这个名字是泛指与老上清寺有关的一些地方,或者是一群道人,应该与那些图纸所指的地点都有关系。”

  “按我们分析的情况,孔二小姐要徐中齐帮的那个忙,是找寻重庆战乱时期分散的宝藏,小敏爷爷的作用是帮助徐中齐在解放前夕藏匿宝藏。那这个地点是挖宝点,还是藏宝点呢?”我问老曾。

  “我看两个都有可能,”老曾指着香案上的一段话,说,“香案上说那些遗下的财物,全部被青云嵌到了洞中石壁里告慰亡灵,那么至少30年代,这里还藏着很多值钱的东西。1945年到1949年,如果徐中齐得到线索来寻宝,这里的宝藏应该依然还在,而且有可能和护宝的道人发生冲突,你们估计结果会怎么样?”

  小敏摇摇头,用头灯扫着四周的石壁,似乎有些担心。

  我闭上眼睛想象当时的情景:

  40年代下半叶的某一天,小敏的爷爷和一些警察寻宝来到这里,发现闭关修炼的道人,也发现了香案上的字,在挖出宝藏的时候,道人企图制止,但被持枪的警察逼了回去。

  壁中的财宝被取走,道人在抗议,小敏的爷爷向徐中齐请示如何处置,为了保护这一秘密,也为了避免给徐中齐和孔二小姐带来负面影响,徐中齐可能下达了可怕的密令,让书生从戎的小敏爷爷难以接受,却不得不执行!

  老曾开口了,和我想的一样:“战乱时代,人迹罕至,为了财宝而杀人灭口,那时候很普遍。那时在这里的道人,现在应该都不在了吧。”

  虽然老曾说得很婉转,我心里还是感到一阵强烈的寒意,灯光不及的周围显得分外阴森,小敏也紧紧抓住了老曾的手。

  “如果这里的宝藏都已经取走,小敏爷爷留下图纸的用意是什么呢?”我还有问题。

  “有一种可能性,如果徐中齐帮孔二小姐挖到很多财宝,到重庆解放前不一定能拿得完。那么多的财宝是不可能都带上飞机的,很多国民党官员撤退时,并不相信再也回不来了,徐中齐肯定吩咐过小敏的爷爷妥善安置这些无法带走的东西。”老曾说。

  “对!”小敏急切地说,“那么在1949年底,这里就从寻宝点变成了藏宝点了,可能还有东西在这里!”

  “要有两个前提才行。”我说,“前提一:当时与青云道人有关的这些上清寺道人都死光了,没有人知道这里,才能放心隐藏;前提二:小敏的爷爷和上清寺没有死掉的道人合谋,一起处置了这些东西,我希望是后者。”

  我接着说:“我所希望的是,小敏的爷爷和其他执行命令的军警,并没有执行徐中齐的杀人密令,而是悄悄地放过了修行的道人。”

  老曾讲:“也有这个可能性,抗战胜利后,到内战时,都有许多军人出家,而且高官的警卫出家不少,我知道成都昭觉寺的一位高僧,就是蒋介石的警卫!”

  “为什么那些警卫会出家呢?”小敏问道。

  “国民党那时很腐败,抗战胜利的时候,很多有功的国民党军人得不到奖赏。内战开始,许多军人有厌战情绪,而且反对蒋介石打内战,就选择了出家。特别是那些高官的近侍,他们知道太多秘密,如果不出家避世,只怕会被人暗算灭口!”

  对了,从老曾提过的安道人,到见过的神秘高爷爷,都是会武功的道人。而且高爷爷和消失的上清寺有紧密联系,那么当年小敏的爷爷来到这里遇到的修行道士中,很可能就有曾经共事的兄弟和熟人!

  我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道士中有出家的军警,小敏的爷爷肯定会选择保护他们,他们可能活了下来!”

  十八

  小敏点点头:“我爷爷当兵前学建筑,他是为了抗日才参军的,肯定不会滥杀无辜。”

  我站起身来,走到水沟边洗手:“如果道士们活了下来,徐中齐逃跑时,小敏的爷爷很可能把一部分东西又带了回来,物归原主,放回洞里。”

  老曾离开了香案,仔细观察四周的石壁:“‘古洞藏经为谁留’,这是图纸上留下的提示,而没有说‘古洞藏宝为谁留’,这个地方留下的东西可能已经不同,所有宝藏中最值钱的东西,应该是一部经书。香案上讲那些财宝就在周围的石壁中,能装东西的石壁敲起来是空洞的,我们大家一起仔细找找。”说完,他从地上捡来一块石头,挨着四壁开始敲。

  学着老曾的样子,小敏也捡了地上的碎石,敲击起来,洞里充满了“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我最近事业和生活都不顺利,因此逢庙必拜,希望转些好运。洗完手,我就走到老君像下,在中间的石蒲团上跪下来,磕了一个头。

  一辈子我磕过很多次头,但这个头肯定是磕得最正确的。磕完头抬起来,我的头灯碰巧照到老君浮雕像离地一米左右的地方,那里出现了我们新的线索!在隆起的青牛头与岩壁的缝隙中,藏有一个方形的物体!

  我快步走到浮雕像前,伸手进去,掏出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子来,似乎很轻。

  “大家快来!”我连忙招呼老曾和小敏,小心地把铁盒子放到香案上。

  盒子上没有锁,但已经锈死了,老曾掏出带着的瑞士军刀小心地撬开盒子,里面赫然放着两张发黄的纸!

  老曾掏出白手套戴上,拿出两张纸来,我和小敏给他照明。

  两张纸的新旧并不相同,更陈旧的那张写道:

  当年遗骸之洞,珠宝遍地,青云道长镇寺于墙,今失而复还。唯有玉制金刚经一卷,疑为古董至宝,今借走玉经,贿于权贵,换得天下无价宝,留驻山城。

  民国三十八年 罪人徐留

  “罪人徐”,应该是小敏的爷爷因心中不安而自称的。“失而复还”,应该就是我猜的那样,他把取走的东西还了回来。但文中讲到一部玉制的经书,则被他换了一样更宝贵的东西,“天下无价宝”,不知道是什么。

  “民国三十八年,应该是哪一年?”我问老曾。

  老曾讲:“民国历比公历少十一年,民国三十八年,就应该是四九年。”

  果然,正是在1949年,重庆解放前夕,小敏的爷爷送还了徐中齐无法带走的宝藏!

  较新的那一张,上面用大字写着:

  藏宝于石壁,莫如取之利用;镇邪以道藏,莫如大公大德。古洞余宝,价值无匹,取之于祖,用之于民。遗宝先贤,后来子孙,必同意之。

  落款是:“一九五一年,上清寺道众。”旁边一侧小字写着:“阆中佳液,秘图顿开。”

  这张纸的笔迹和第一张一样,肯定也是小敏的爷爷所写,看来他在1951年,已经成为上清寺道众的一员了,“取之于祖,用之于民”,小敏的爷爷应该将宝藏拿去派了什么用场。

  侧边的小字,应该是新的线索。

  铁箱内,除了这两张纸,就什么都没有了。老曾把两张纸看了又看,情绪从兴奋一下跌落下来,有些失望。

  坐到背包上,老曾把手套递给我,自己抽起烟来:“看来我们今天是空忙一场哦,小罗,给小敏解释一下吧,不懂的地方我来补充。”

  戴上手套,我拿起两张纸来,让小敏给我照着亮:“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都明白吧?”

  小敏说:“当然!坏消息是这里的宝藏都已经不在了,好消息是我爷爷把宝物送给了老百姓,他是一个好人!”

  我笑着说:“心态不错嘛,不过并不是没有宝藏可取了。你爷爷信中说,玉经换了一个无价宝,如果找到那东西,你还是有发大财的机会哦。”

  老曾站起身来:“‘取之于祖,用之于民’,你爷爷可能并不是分给了老百姓,也许今后我们会知道用在了哪里。”

  小敏说:“对啊,对啊,曾伯家里还有几张图纸没有解出来呢。您老想想办法吧,我们回去继续找线索。”

  老曾说:“线索已经有了,小罗,你来解释一下,‘阆中佳液,秘图顿开’是什么意思。”

  这可考不倒我,去过阆中两次,知道阆中的保宁醋:“小敏爷爷是在提示我们,用保宁醋可以显出其他图纸的影!”

  “好啊,好啊,这太好玩了!”小敏很高兴,声音在洞中很响,几只蝙蝠刚回来,又惊飞起来。

  小敏连忙说:“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太吓人了。”

  虽然洞里阴森,空气也不好,但我还不太想立刻就走,我说道:“过一会儿吧,这个洞子难得来一次,我再仔细看看。”

  老曾也同意:“刚才我发现有五个支洞连到这里,我的朋友建议市政府打通洪崖洞和湖广会馆的暗河,这次来了,我得帮他看看。”

  我想多待一下的原因和老曾当然不同。刚才洗过手,后来摸过香案,取过铁盒,但是,我的手仍然是干净的!

  香案上没有灰,铁盒上没有灰,跪过石蒲团的膝盖,依然是在洞壁跪爬时沾上的湿黑土壤。这些都说明一件事:近期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做过清洁!

  为了避免吓着小敏,我没有说出来。

  一直急着看香案上的字,我们都没有注意到香案的特殊性。一般的香案上面,应该有香炉,但这里却没有,难道是有人希望让我们更容易看到字迹?

  想到背后幽深的洞里可能有双眼睛一直看着我们,我不寒而栗。

  十九

  老曾带着小敏在大洞四周逛了一圈回来,说:“这个大洞有五个支洞出去,其中一个洞有溪流进来,流向下坡方向另一个洞,估计是流向禹王宫。就我们来的那个支洞最小,而且在腰上。”

  我问老曾:“这个水沟很窄,不像图上所说的暗河啊。”

  老曾讲:“1949年到现在,重庆城变化太大了,树木就少了很多,山体的出水量大量减少。而且现在才5月初,去年重庆旱情严重,现在两条江水位都不高啊。”

  说着,老曾用手电扫那条水沟的周围:“你看这附近凹陷很深,以前这个沟可能又宽又深,而且越流越宽,进入下面那个洞后,可能就真正是条暗河了。”

  突然,我的头灯闪了一下,暗下来,看来电不多了。小敏急忙问:“我们要不要换个洞子出去?”

  老曾不同意:“其他的洞口,通向哪里还不很清楚,会不会被封门也不知道,而且我担心有岔路。还是按图纸原路回去稳当。”

  曾经藏过财宝的那些石壁,我们已经没有兴致去敲探了,大家都似乎急着出洞。攀绳爬上进来的腰洞,我在前面开路,老曾在后面收尾。一路回去似乎比来的时候快了很多,途中我只字未提那些让我担心的事情。

  从洪崖洞旁边的防空洞出来,已经是晚上8点过了。左侧洪崖洞新建筑灯火辉煌,晚风中清凉的空气一下就向我们拥抱过来,人也舒服了许多。互相看看,我们浑身衣服都弄得脏兮兮的,小敏的脸和头发还沾着泥,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这时,小敏的手机中连续不断地响起了铃声,她打开一看,原来都是未接电话记录,全是潘天棒打来的。最后是一则短信,他邀请小敏去逛南滨路。这家伙追女孩子的效率一贯如此。

  浑身这么脏,我正为如何坐车而发愁,突然有了主意:“小敏,给天棒去电话,叫他来接我们。”

  老曾说:“好啊,但我们不要给他讲得太多。”

  二十分钟后,洪崖洞下的滨江路上,潘天棒惊讶地停车在我们面前:“你们是啷个搞起的哟?几个钟头不见,都变得恁个(重庆方言:这么)时尚!”

  老曾讲:“我带他们探探洞,你喜欢的话,下次也叫你一起去。”

  潘天棒先帮老曾把背包放到后备厢,再给小敏递上一张湿纸巾,一边回答老曾:“我才不和你们去,要去我单独带小敏一起。黑灯瞎火加上耗子,肯定嘿浪漫!”我们大笑,小敏用湿巾擦着脸,也笑了。

  车到抗建堂,老曾吩咐潘天棒在楼下等着,我们上楼收拾。穿过超市上电梯,四周奇怪的眼光看得我和小敏不好意思,但老曾毫不在意,向好奇的邻居解释:“旅游回来,上山下乡,忆苦思甜了一下。”

  一进老曾的家,小敏就急着去抱出铜盒:“我们快试一下那个保宁醋,看看爷爷留的图纸吧。”

  我心里也很急,但还是调侃她:“下面还有一个大帅哥在等你,别让人家等急了。”

  老曾说:“那些图纸好歹也是文物,浑身脏兮兮的,我们还是洗过再看吧。天棒想泡妹妹,就得让他学习等人,不着急的。”

  “天棒哥只是好玩,又不是认真的。”小敏哈哈地笑,看得出来她对潘天棒的殷勤根本不在意。

  收拾完毕,我来到老曾的客厅,老曾已经和小敏坐在客厅里,正对着摊开的图纸和一瓶醋犹豫。

  “怎么了?”我问。小敏托着脸,发愁道:“我们想用醋来泡图纸,但又怕把图纸损坏了。”

  “‘阆中佳液,秘图顿开’,关键是怎么开法。醋是酸性的,有腐蚀性,很容易破坏图纸。”老曾下不了决心。

  我拿起醋瓶看,还真是保宁醋,于是放了心,说道:“如果你能确定这是真正的保宁醋,就可以放心地浸图纸。原因有二:一是按小敏爷爷的交代,应该没有风险;二是我恰巧了解一点情况,保宁醋和其他的醋有较大的区别,据说是唯一一种可以防腐的醋。”

  老曾犹豫地找了一支棉花签,取了一张未显影的图纸出来,轻轻地把醋涂抹到图纸一角。整个图纸没有显示什么东西,但图纸的一角,出现了一个汉字,“叁”!老曾停下手来,没有继续:“这个‘叁’,会是什么意思?”

  我检查了涂过醋液的图纸,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于是鼓励老曾:“放心,我们试过另一张再说吧。”小敏也急切地同意。

  老曾取出另一张图来,更仔细地在四角上涂了一层醋液。一分钟不到,纸上又显出字来,还是一个字,还是在角上,这次是“柒”!

  我恍然大悟:“老曾,这肯定是图纸的编号,图纸是有顺序的!”老曾怀疑地把已经显示过的第一张图取出来,选了四个角,涂上醋液。又是漫长的一分钟后,果然右下角出现了一个汉字“壹”!

  我们兴奋极了,老曾把每张图纸的四角都涂上醋,过了一会儿,除了一张纸没有显影,其他都露出了编号!

  从“壹”到“拾贰”,十二张图纸,有了一个顺序。

  这个顺序会有什么意义?那张没有编号的图纸上又有什么特殊性?

  大家正在猜测,小敏的手机响了,自然是在楼下久等的那位可怜的潘天棒。小敏拿着电话,对我们说:“怎么办?天棒哥说,如果我们十分钟内不下去,他就带东西上来,免得我们饿着。”这家伙,真有一套!

  老曾说:“那么,你把图纸留给我们研究,你和天棒两个人去玩吧。”我极力赞同。

  小敏说:“那不行,我再让他等下,我们解开图纸再走,我已经猜到哪张图纸能被醋显影了!”小敏说完,从图纸堆里取出编号为“贰”的那一张,递给老曾:“肯定是这一张。”

  二十

  老曾仔细地在图纸上全部涂上醋液,图纸果然出现了文字!这次,又是一首诗:

  老子无为出函谷,君王从此知神仙。

  洞藏墨宝唐宋时,庙满香火云如烟。

  青山坐看两江汇,牛车疾行黔路远。

  壁守对岸千年城,后世前生续善缘。

  反复读了三遍,老曾沉吟半晌:“这首诗不像第一张图那么清楚啊,要搞清楚,得费些脑水。”我也有一样的感觉。这首诗,似乎只有“洞藏墨宝”几个字与宝藏有点关系,可其他的文字寓意又是什么呢?

  看见小敏焦急的样子,我抄下这首诗,说道:“能把字显影出来,已经很不错了,我们不要太心急,晚上好好想想。”

  老曾也劝小敏:“小姑娘,估计你也帮不上忙,南滨路是重庆最漂亮的地方之一,你应该去逛逛,天棒有车也方便。小罗,你也回家换身衣服,我晚上要查些资料。”

  小敏只好同意了,收拾一下,和我下了楼。刚出大厦,只见潘天棒急不可耐地上前来,看见小敏和我一起,又停下脚步不怀好意地向我笑。我悄悄对他说:“我是回家换衣服的哈,你不要心慌暴躁(重庆方言:瞎担心)的,不得当你们的电灯泡。”

  潘天棒居然说:“你想哪里去了嘛,我才不怕。泡妹妹嘛,没有灯泡要上,有灯泡时关掉灯泡也要上。”

  我笑着和他们道别,打了个出租车回家了。

  回到沙坪坝自己家里,换好衣服吃过饭,就一边上网查资料,一边研究这首诗。

  “老子无为出函谷,君王从此知神仙。”这句应该是道教创始的传说,那个传说里说,周朝时一个叫尹喜的地方官,观天象预测有圣人来,于是在函谷关接到用青牛驾车来的老子。拜他为师后,他记录下老子的话,整理成了《道德经》。“洞藏墨宝唐宋时,庙满香火云如烟。”这句应该是指藏宝图所指的东西为唐宋的字画,而且地点在一个庙里。结合第一句,应该是一个香火很旺的道观。

  太好了!重庆保护下来的道观本来就不多,即使陪都时期,那时知名的道观也应该不多。第三、四句似乎说的都是这个庙的地理特点。想到这里,手机响起来,是老曾的:“小罗,地点肯定就在老君洞!”哈,和我想的一样!

  我问老曾:“不过‘青山坐看两江汇’,说的是能看到两江汇合的地方,老君洞看不到吧?”

  老曾讲:“隐约还是可以看到的,其他能看到两江汇合的道观,又在江对岸的就只有玄坛庙了。”

  玄坛庙?这个道观我听说过,却不知道在哪里。老曾说:“玄坛庙,就在五院靠长江的边上。”

  听老曾说过,以前的上清寺,他认为应该是建在上清寺地区江边一直到山上,这个玄坛庙也靠江边,会不会和上清寺有什么联系呢?于是我问道:“玄坛庙这一带解放前都有什么?”

  老曾介绍说:“玄坛庙那一带不得了哦,有四个国家的水兵部队驻扎,是法国、英国、日本和另一个国家,我记不清楚了。1930年左右,一个日本水兵自杀了,日本人居然跑到主城区来抓人,完全不讲理,后来知道抓错人才放了。另外,玄坛庙五院上面一点的坡上,‘中央电影制片厂’就在那里,抗战结束才搬走。那里有地理优势,他们拍了许多重庆大轰炸的纪录片。那个时候,胡蝶和白杨那些中国最出名的电影明星,就经常在上新街上晃来晃去的。”

  我问:“那这首诗会不会指的是玄坛庙呢?”

  老曾不同意:“你看后面有一句,‘青山坐看两江汇,牛车疾行黔路远’,南山上面,正好有一条通向贵州的川黔古道。现在的教育管理学校后面,有一个黔南义庄,相当于解放前的贵州省驻重庆办事处,同时也是贵州难民收容所,贵州的商人去世后,要运棺木回故乡前,就在那里停灵。玄坛庙离川黔古道太远了。”

  那么,藏宝地就是老君洞了,但最后两句诗意很不清楚,看不出具体地点来。

  “老君洞地方那么大,怎么找?”我问道。

  “明天我们去看一下再说吧,好好休息。”老曾挂了电话。

  整个晚上,我睡得很不好,那首诗的一个个字,在我眼前飞来飞去,还不断地出现今天洪崖暗河洞里的场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道人在后面追赶我。

  早上10点多,老曾来电话了:“小罗,快起床,天棒的车来接你。”

  下得楼来,潘天棒的车已经到了,他抱怨说:“小敏非要我来接你,不然沙坪坝这么堵,我才不来呢。”

  沙坪坝是重庆文化区,抗战时这里集中了全中国文化和科技精英,离重庆最繁华的地段也不到十公里。可交通成了麻烦,潘天棒不愿意来这里接我,情有可原。上车后,我问他泡妹妹泡得怎么样。

  天棒又抱怨:“连手都没有拉到,小敏的性格不像我们重庆妹妹恁个直率,老是说几句话就走神。”

  我心里暗笑,遇到那么多事,心中还有一堆的疑问,不走神才怪呢,而且潘天棒乱开玩笑,小敏多半不喜欢他这种类型。但我还是安慰他:“她可能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帅的熊,所以走神嘛!”

  天棒摸摸他的胖肚子:“你啷个说我是熊呢?别个最多说我体形影响交通。”

  我说:“你自己车上贴个‘熊出没,注意’嘛,下次改一个‘帅哥出没,注意’,我就叫你帅哥。”

  到观音岩接了老曾和小敏,我们向南山开去。大假最后一天,路上车流已经多起来,开得比较慢,快到12点才到黄桷垭口,看见老君洞的大门。

  天棒说:“肚子饿了,我们在老君洞吃素斋还是去黄桷垭镇吃泉水鸡?”

  整个南山上,在当年的抗战时期,曾经有大量商人居住,还有很多外国使馆,那时是一个富人特别多的地方,如果老君洞藏着什么,会不会与这些历史有关系呢?所以我强烈支持去镇上,希望老曾能讲讲陪都时期的南山,理点线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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