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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未知

发稿时间:2016-04-27 16:50:00 来源:中国青年网

 

  二

  那天早晨,埃塔最先路过自家的土地。天还早,如果有露水的话,麦秆上一定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可惜只有尘土,温暖而干燥的尘土拂过她的双腿。没过多久,她就把自家田地抛在了后面。她的双脚甚至还没和靴子磨合好就已经走了两公里。接下来就到了拉塞尔·帕尔默的地盘。

  埃塔不想让奥托看到自己离开,所以才选择这个时间悄悄离去。对拉塞尔,她却毫不在意。因为即使他想,也根本不可能追上自己。

  拉塞尔家的土地面积比埃塔家的多五百英亩,房子也更高。不过只有他一个人住,而且大部分时间他都不待在房子里。此刻,他站在自家的早稻中央四下张望,这里恰好在他的房子和田地边缘的正中间。十五分钟之后,埃塔走到了他身旁。

  今天早晨有没有什么收获,拉塞尔?

  和平常一样,没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拉塞尔正在寻找小鹿的踪迹。他年事已高,只能雇人帮忙种地。而他则专心地寻找小鹿。每个日出或日落前,他总会在地里待上一个小时左右。偶尔会有一只小鹿经过,不过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失望而归。

  好吧,我想是除你之外没什么。也许是你把它们都吓跑了。

  有可能,我很抱歉。

  拉塞尔说话的时候紧盯着埃塔,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听到这话,他停下了打量,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很抱歉?

  我指的是小鹿,拉塞尔,只是小鹿而已。

  你确定?

  很确定。

  哦,好吧。

  我要继续朝前走了,拉塞尔,希望你能看到小鹿。

  好,祝你愉快。代我向奥托问好。还有那些你可能会看到的小鹿。

  当然,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拉塞尔。

  你也一样。他缓缓拉起她那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他握着那只手,让它在自己唇边逗留了几秒钟。只要你需要,我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他深情地说。

  我知道。埃塔回答他。

  好吧,那再见了。

  他没有问,诸如你要去哪里或者为什么要离开之类的问题。他只是转过身继续朝小鹿可能出现的地方望去。而她也继续向着东方走去。她的包、口袋和手里都放着不少东西:

  四套内衣

  一件暖和的毛衣

  钱

  一沓纸,大部分都是空白的,只有两张上面写着东西——一张写着地址,一张写着名字

  一支钢笔

  一支铅笔

  四双袜子

  若干邮票

  饼干

  小面包

  六个苹果

  十根胡萝卜

  巧克力

  水

  装在塑料袋里的地图

  奥托的来复枪,里面装着子弹

  一个小小的鱼头骨

  六岁的奥托正在仔细地检查铁丝网,看上面是否有狐狸能钻进来的小洞。他以自己的拳头为参照,只要是比他拳头大的洞口,无论在地下还是高高在上,狡猾的狐狸都可以钻进去。所以,每看到一个空隙,他就把自己的拳头轻轻地塞进去,佯装成一只狐狸,小鸡们总是被吓得四下逃窜。不过这个游戏必须要威利不在场时才能玩,他的任务是给小鸡喂食。这一天,威利没有和奥托在一起。铁丝网内的小鸡们都惊恐不已,而奥托则很享受这种当狐狸的乐趣。他把大拇指绕在拳头前面,一张一合,就像嘴巴一样。我是狐狸,让我进去,他把拳头轻轻地塞进去,那手指动得却很有力量,真的很像狐狸的嘴巴。我很饿,我要吃了你们。奥托确实很饿,他总是饿着肚子。有时候他会忍不住偷几粒小鸡吃的谷子塞到嘴里,嚼起来很不错。当然只能是趁威利不在的时候。

  整个铁丝网只剩下半边还没有检查,这时,三岁半的维妮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她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牛仔裤。早起的时候,奥托给她套了一件衬衫,可是天气太热,她自己把上衣脱掉了。吃晚饭了,她喊道。她站的地方不远也不近,这样既能让他听到她的话,也不用担心小鸡啄到自己。奥托,她又重复了一遍,吃晚饭的时间到了。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她还要去喊格斯,这就是她的工作。

  除了名字以外,奥托家的孩子们还有各自的代码,以便很容易地找到彼此。玛丽是一号,克拉拉二号,阿莫斯三号,哈丽特四号,沃尔特五号,威利六号,奥托七号,依次类推。一号玛丽是最年长的,这个编号法也是她的主意。

  一号?在。

  二号?在。

  三号?到。

  四号?到。

  五号?到了,到了。

  六号?到。

  七号?有。

  八号?在。

  九号?有!

  大家总会准时出现,没有人愿意错过晚餐或者午餐。

  奥托的妈妈开了口,那么,大家都到齐了,都洗手了没有?

  奥托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他的手的确洗干净了,他真是饿坏了。其他孩子也都点了头。维妮的手很脏,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不过她也点头了。

  那就行,妈妈说。她手里拿着一个长柄勺,正好抵在滚圆的肚子旁,汤来了!

  听到这话,大家争先恐后地朝桌子涌去,迅速找到自己的座位。不过今天却没有奥托的位子,确切地说,奥托一直坐的位子已经被别人占了。一个陌生的男孩,不是他的兄弟。奥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手伸到他面前,一下子把勺子拿走了。

  这是我的。奥托说。

  好的。男孩顺从地说。

  奥托又一把将餐刀拿了过来,这也是我的,他说。还有这个。最后他把空碗也抢了过来。

  好的。男孩还是没多说什么。

  这样一来,奥托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他只好呆呆地站在椅子后面,紧抓着手里的餐具,竭力让自己不哭出来。他知道家里的规矩。孩子们之间的小纠纷是不能拿去烦扰父母的,除非流了血或涉及动物。奥托的妈妈抱着罐子和勺子过来了,一个接一个地分发食物。奥托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等着妈妈给自己食物,而那个男孩则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奥托的妈妈正给孩子们盛汤,每人一勺,倒进碗里。一个接一个,突然,她停了下来。

  你不是奥托。

  我不是。

  我是奥托,我在这里。

  那他是谁?

  我不知道。

  我是隔壁家的,我好饿,我叫拉塞尔。

  可是帕尔默家没有孩子。

  我是他们的侄子,唯一的侄子。

  奥托的妈妈又顿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喊道:二号克拉拉,再到橱柜里拿一个碗来。

  在此之前,拉塞尔和父母一直居住在萨斯卡通城里。拉塞尔的父亲在市中心开了一家百货商店,各种商品应有尽有,扳手、柠檬糖,还有成匹的印花棉布。五个星期前,城里的银行宣布破产,并在报纸上刊登了公告,通知那些尚不知情的人。三个星期前,拉塞尔的父亲突然变得脸色苍白,然后是头晕,不得不坐下来,不久之后就只能躺着,最后开始不停地全身出汗。拉塞尔只能不断地从厨房里端冷水给他。他找出家里最大的青铜水罐,装满水后,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即使隔着水罐,他依然能感觉到水的冰冷。他缓缓地走进卧室里,来到父亲床前。起先只有他一个人,没过多久,医生来了,又过了几天,牧师也来了。母亲忙活着做饭以及填写一大堆该死的书面材料。然后到了两周前,当拉塞尔正抱着第十二罐水,刺骨的冰水紧贴着他的胸和肚子时,他的父亲放弃了最后的努力,死了。母亲叹了口气,换上一件有着硬邦邦的花边领子的黑色衣服。葬礼结束之后,她关了店铺,打算去里贾纳做打字员。

  拉塞尔和母亲一起上了火车,不过他们的目的地却不同。这是拉塞尔第一次坐火车。田野里瘦骨嶙峋的奶牛从眼前一闪而过。拉塞尔想把身体探到窗外,睁大眼睛,任由大风把自己眼中的泪水吹干,可惜车窗都是紧闭着的。他只好用手指来回摆弄着母亲的衣领,顺着蕾丝花边绕来绕去,眼中噙满了泪水。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程,火车靠站了,拉塞尔不得不下了车,而妈妈还要继续前往里贾纳。你会喜欢那个农场的,她说,那里更好。

  好的。拉塞尔说。

  那里真的更好。她又一次强调。

  好的。拉塞尔还是这句话。

  我很快就会来看你的。她又补充道。

  好的,我知道。他说。

  拉塞尔的姑姑和姑父已经等在站台上了。他们手里拿了一个小标牌,那是从牛奶箱上剪下来的。上面写着:欢迎回家,拉塞尔!虽然尝试了很多年,但他们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

  那一年,埃塔也是六岁。整整一年,老天没有下过一滴雨。这是很反常的,也很糟糕。但更糟糕的是,到了冬天,也没有一片雪花落下。转眼又到了一月,她走到城外,穿过繁茂的草地,一切看起来如同夏天一般,没有霜冻,没有雪花。不过当你去触碰那些草秆,或者有小鸟想在上面落脚时,你会发现那些看起来生机勃勃的绿草已经被冻得脆脆的,然后立刻支离破碎。阿尔玛带埃塔来到小溪边,准确地说,是曾经的小溪边。发白的鱼骨架沿着干涸的河床一字儿排开。如果有甲虫或蠕虫将那些骨架钻空,她们就会把它们带回去做成项链。当然,鱼的头骨上本身就有不少小洞,不过,阿尔玛不喜欢佩戴它们。

  它们一旦接触到你的身体就能复活,她说,然后就会开始说话。不要拿它们。

  好的。埃塔说。不过趁阿尔玛看向别处时,她赶紧把一些小的头骨塞进自己的手套里,她蜷着手指,这样从外面就看不出来了。

  你的耳朵冷吗?阿尔玛问道。

  有一点儿。她说谎了。其实一点儿都不冷。她把撑变形的手套放在耳边是为了听听有没有鱼头骨的说话声。她想知道自己的手指能不能把它们唤醒,让它们开口说话。那天的风很大,当埃塔用手指紧紧压住那些头骨时,似乎真的听到了窃窃私语声。

  鱼说的是什么语言?

  阿尔玛找到了一副几近透明的肋骨,真是太美了。她正专心地拂去上面的尘土,听到埃塔的问题,她也没有抬头。可能是法语,她回答,就像奶奶说的语言。

  埃塔再次把手套放在耳旁,悄声问道:我应该去做修女吗?

  一阵风吹过,手套里传来了回声:Non,non,n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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