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有趣生活:丰子恺谈日常之美》
作者:丰子恺
ISBN:978-7-5594-0096-3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8年2月
定价:49.80元
文/安静
说一个人“童心未泯”、“有趣味”、“可爱”等,我觉得是最高的评价。杨绛在《我们仨》中回忆钱钟书先生为了给她做早餐,生平第一次划火柴点炉子:“早起,钟书照常端上早饭,还熯了他爱吃的猪油年糕,满面得色。我称赞他能熯年糕,他也不说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儿。我吃着吃着,忽然诧异说:‘谁给你点的火呀?’(因为平时我晚上把煤炉封上,他早上打开火门,炉子就旺了。)钟书等着我问呢,他得意说:‘我会划火柴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划火柴,为的是做早饭。”一个充满童心、单纯、可爱的大男孩跃然纸上,你以为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书呆子,可不要忽略了老一辈学者在历尽铅华后还能坚守那份纯真的初心和最让人羡慕的爱情的样子。鲁迅先生,我们最深的印象是他“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冷峻和他骂人不带脏字儿的“毒舌”,可是他也是位很可爱的人呢!生活中的他爱笑、善良,萧红回忆他有一套独特的审美观,教人怎么搭配服饰,在发现萧红穿得不“美”后并不当时指出来,等她不穿了的一次见面,再提出个人的意见。当萧红问他为什么不当时提出来的时候,他说你在穿的时候指出来搭配有问题,会让你浑身不自在,现在你不穿了我再说,你只需要在下次不再这么搭就可以了,不会难受。这是我们鲜知的温柔、善良、细心也可爱的鲁迅另一面,习惯一袭长衫的他竟在审美方面也如此有研究的。
丰子恺先生绝对也是这么一个有趣、可爱的人。读他们的文字,都是那样质朴、简约,一点也不华丽,有些还都是旧事,但就是让人觉得美而且上瘾。最初听到丰子恺的名字,是与他的漫画有关,却不知道他在文学和音乐方面也有那么深的造诣。去年读到他的《无用之美》,现在又读他的《有趣生活》,感动。羡慕他有一个“童心未泯”、热爱生活趣味且知识渊博的父亲,在炎热的夏夜和他一起夜游,带上汽水、饼干、枇杷等干粮,陪他一起听蛙鼓,并从蛙声的“合奏”谈到交响乐的乐器,让他在玩乐中学到更丰富的知识;看到儿女用蚕豆荚做“豆筻笛”,就和儿女一起研究每一个音阶的尺寸来打孔,做到津津有味、浑然忘我;还可以从一个简单的晚餐中母亲的缺席和姐姐的参与联想到大调和小调,然后三人在饭桌上热烈地讨论音阶等专业知识,寓教于乐;听到老师说儿子有音乐天赋,毫不犹豫地花大价钱给他买各种乐器。在对待同辈唯一男丁的教育上,父亲既有百般宠爱,也有言传身教,更有方式方法。在教儿子练琴上,他告诉儿子一个道理:“你要记着:第一,音乐并不完全是享乐的东西,并非时时伴着兴味的。在未学成以前的练习期,比练习英文数学更加艰苦,需要更多的努力和忍耐。第二,人生的事,苦乐必定相伴,而且成正比例。吃苦愈多,享乐愈大,反之,不吃苦就不得享乐。这是丝毫不爽的定理,你切不可忘记。……从今天起,你可用另一副精神来对付它,暂时不找求享受,且当它是一个难关。腿酸了也不管,头颈骨痛了也不管,指头出血了也不管,勇猛前进。通过了这难关,就来到享乐的大花园了。”最幸福的童年、最完美的父子(女)关系、最好的教育,莫过如此!丰子恺先生多么幸福,自己的成长能有父亲的全程参与和陪伴而不仅是只有说教!正是在这样的家庭教育氛围里,才成就了日后博学的自己,更重要的是,让他拥有了发现美的眼睛和充满趣味的内心。
读他的这本《有趣生活》,像是跟随他的讲述,在上一堂堂关于美学、音乐、人生哲学的课,但绝对不是晦涩难懂,因为他讲得非但不深奥,而且生动有趣,全都是结合自己的所见所闻,穿插很多童年的回忆和生活中的小故事,是真真的有趣味。试想,如果所有的教师在面对学生时,都能如此充满趣味地把自己博学的知识快乐地传授给他们,孩子们该多么幸福!
真正有趣的人却是不多的。趣味必是和胸襟、智慧、学识、品格等很多素质相辅相成的。当下最不缺无趣或只会低级趣味的人。执着于一些无需执着的是非得失,一本正经地把一切当真;因为一件小小的插曲就情绪失控或怨声载道;过于灰暗地看待社会万象,对任何事都没有激情;思想保守,因循守旧,以不变应万变;沉迷于灯红酒绿,穿梭于无用的社交圈子,做着一切无趣的事……我们都是这样的人。无趣的人不幸福,也难以让别人幸福。
真正会审美的人又有多少呢?如丰之恺先生所说的懂得“自然”之美的人恐怕也不太多,因为我们的周围充斥着不自然的美,时间久了,这些“美”便成为大众眼里“美”的标准。拍照的时候,我们想要呈现自己最美的一面,于是挤眉弄眼地做出各种僵硬的表情,穿上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衣服,还非得用上美颜相机或后期修理,却不想在不经意下被偷拍的那张照片最自然、最美;我们以为那些明星很美,那些华服很美,那些别墅、豪车、珠宝等用财富装点的物品很美,而不想那些贫贱之人、“丑陋”之人、劳动者、黄包车夫,只要是顺其自然的天性而动,都是美的姿态的所有者,都可以礼赞。一切自然的、放松的、不经意的、舒服的姿态,都是美的。至于有没有发现美的眼睛和心灵,或能不能舒服、自然地做自己,亦或有没有打破既定格局、把自己的生活拿来创作和变化的诗意,则应该我们的生活有不有趣的条件之一吧!就怕门面富丽堂皇,内间却破旧不堪,一味地迎合模仿却没有自己的特色,拥有土豪的外表却只有乞丐的艺术修养,那才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近世的人都低头而注目于地上,地上的生产,地上的物质。物质文明急速地进展,而置精神文明于不顾,这就算文化的向上么?物质文明急速地进展,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抬头来看看日月星辰的光,注意一下精神的文明?这是丰之恺先生发出的呐喊,八九十年过去了,仰望星空的人还有多少?这不得不问问我们的教育。“安得无数优美健全的歌曲,交付与无数素养丰足的音乐教师,使他传授给普天下无数天真烂漫的童男童女?假如能这样,次代的世间一定比现在和平幸福得多。”但当下的教育,更多是教孩子们怎么考试。中考、高考、考研、考博、托福、公务员考试、各种职业资格考试,还有人生的无数场大考小考,孩子们面对的是为考试而学,为了找工作而学,为了赚钱而学,艺术教育和趣味生活被扔在堆成山的辅导资料底下,孩子倘不能成为孩子而被迫变成大人,大人又从哪里找回“童心”?
知识、道德,在人世间固然必要,然倘若缺乏艺术的生活,纯粹的知识与道德全是枯燥的法则的纲。这纲愈加繁多,人生愈加狭隘。倘能因艺术的修养,而得到了梦见这美丽世界的眼睛,我们所见的世界,就处处美丽,我们的生活就处处滋润了。